【巍澜】山海隔(8)

       太子顺着他目光看来，见是拓跋云澜便笑了：“沈世子不曾见过吧？这是突厥的小王子拓跋云澜，在我朝为质。”
       太子那时只有八岁，软软的童音里已全是机锋。他向来看不起这位突厥王子，齐朝正国力强盛，刀锋所指，蛮夷无不退让。突厥送来这位质子，他本以为拓跋云澜会有突厥人的豪放血性，未想到他一来便学起了正统，读书习字，舞文弄墨，刀枪根本不曾提起。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拓跋云澜从来不曾发怒，见谁都是软弱的笑意。
       拓跋云澜早知这位太子与自己不对付，他脸皮又厚如城墙，听太子直接说自己为质，他并不生气，反而趁这间隙悄悄把狗皮膏药往脸上贴得光滑无比。他顶着一张不动如山的笑脸，朝这两位贵人行礼：“太子殿下，沈世子。”
       “哦？你知道沈世子？”太子问道。
       “沈家世子因神童之名选为太子伴读，我见这位小公子君子之姿，芝兰玉树，想来便是了。”拓跋云澜笑眯眯地说。他确实早知道沈巍成为太子伴读，只不过是五日前的偶遇才让他将人名与人脸对上的。
       沈巍脸一红。这人夸得顺畅自如，他却记得清楚，自己是如何在他面前哭得丝毫不得体，又被他用太监的身份骗得犹自唏嘘。当下对着这人一张看不出半分不羁的和气笑脸，身旁又有太子，他只能忍着脸红，端端正正地还礼：“见过小王子。”
       拓跋云澜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位小公子今天脸上白白净净，五官皆在其位，躬身的样子不偏不倚。他半点不提五日前自己装成太监骗他的事，抬起眼来也笑得一派真诚，如墨的眼睛里波光粼粼。拓跋云澜忽然放下心来，他一边拿眼神表达对这位懂事的世子的赞赏，一边心里却跑了题，想到，风和日丽，女子男儿皆是好美色啊。
         
       沈巍放下茶盏，见拓跋云澜仍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分毫未动，不由笑道：“在想什么？”
       拓跋云澜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端起茶喝尽了。他问：“这茶如何？”
       沈巍皱眉：“茶不可一饮而尽。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