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山海隔(6)

       他第一次见沈巍，对方还不是如今这副温润如玉密不透风的公子模样。沈巍第一次独自进宫，领他的公公一时走开，他站久了便想四处走走，结果在曲径十八弯的皇宫里迷了路。享誉京城的十岁小才子在偌大的皇宫里孤立无援，弱小，无助，恐惧，这些情绪最终冲破了文字经典替他铸就的道行尚浅的盔甲。
       躲在假山后睡觉的拓跋云澜就被他的哭声吵醒了。他不常出来，偶尔一次透气还被打断，忍不住满肚子怒气。他走出来，发现来人不是任何一位皇子公主，看衣着像个贵族子弟，此刻两包泪含在眼中，还有多余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他猜想这是哪位大臣的孩子，这些人通常不会进宫太多次。他的语气就不好起来：“你哭什么？”
       小孩哭声一顿。拓跋云澜很是不耐烦地说：“你迷路了？”
       这小孩含着眼泪点头。拓跋云澜说：“迷路了不会找吗？站在路中间哭，你真不怕冲撞了什么大人物。”
       小孩哽咽地说：“我哭的时候没人。”
       拓跋云澜就瞪了他一眼：“我不是人吗？”
       小孩顿时把哭声哽在了喉咙里。他泪眼朦胧地看着拓跋云澜，小心翼翼地问：“您……您是哪位大人物吗？”
       被一个小孩用带点惶恐的眼神望着，拓跋云澜心里不知怎么就涌起一股许久不见的虚荣来。他心想，我是哪位大人物吗？
       我当然是。我是突厥的小王子，未来的突厥将领，往北往西的草原，都是会是我驰骋的疆土。
       他骄傲地扬起眉毛，可是随即又从头冷到了脚。面前这个小孩还在战战兢兢地等一个答案，眼里还有泪，脸色却已经绷起了礼仪之邦的庄重。他看着这个努力维持仪态的孩子，叹了口气，丧气地说：“不是。”
       小孩问：“那您是？”
       他答：“我是宫里的太监。”
       小孩吃了一惊。拓跋云澜穿的衣服是蓝色，宫里的小太监大多也穿蓝色的衣服。小孩不熟悉太监的衣服样式，心里觉得不同，可不敢多问，他看了半晌，才犹豫地道：“那……公公你怎么没戴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