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澜】山海隔(18)

       沈巍忽然落下泪来。
       拓跋云澜伸手摸摸他的脸。
       “巍巍高山，山海相连。你我之间相隔数千里，又有国仇家恨横亘于中，此时一见，已是不易。四年相交，窥得一生，沈巍，你当知我心意。”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吃力地拔出腹部的匕首，把刀柄塞到沈巍掌中，“你的刀不必留在我身上。我们尘归尘，土归土。”
       沈巍手掌抵着刀柄，怔怔望着他。拓跋云澜朝他温柔一笑，积蓄了许久的力量突然爆发，反手狠狠地将匕首插入沈巍心口。他下了死劲，眼看着沈巍睁大眼，不知所措地向后倒去。
       局势瞬间倒转。拓跋云澜手脚冰凉，却还是死死压着沈巍。他的额头全是冷汗，眼前阵阵发黑，勉强说出来的话也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父亲说得没错，突厥狡诈贪婪，不死不休。你对我心软，我自是欢喜，只是这一次，你不该不对着我心脏挥刀。”
       沈巍拧着眉，显然痛极。他手握上刀柄，却不是要推开拓跋云澜的手，他望着脸色煞白的小王子，眼神却很柔和，第一次不叫他全名，不带尊称，而是叹息般地念道：“……云澜。”
       拓跋云澜目光一暗。他真真切切地咬了牙，双目赤红，说道：“山海相连，今日要断在我们这里，只是沈巍……”他用力一转刀柄！
       沈巍口中吐出血来。拓跋云澜的汗滴落下来，他眨眨眼，恍惚觉得自己流泪。风沙在他们之间卷动，拓跋云澜着魔一般低下头，吻住沈巍惨白的嘴唇。这最初也是最后的一个吻带着血，带着沙场的铁锈，带着变色的风云，在他们唇齿间婉转厮磨出不死不休的纠葛。拓跋云澜和沈巍隔着一把匕首掌心相贴，拓跋云澜看着沈巍深深的眼睛，这个总是要哭的家伙此时此刻眼神落满光芒，这光芒落进他心里，却让他泪眼模糊了。
       “……你当知我心意。”
 
       齐朝九十六年，突厥将领拓跋云澜进犯，将军府世子沈巍领兵迎战。两军既接，拓跋与沈短兵相接于阵前。落马，肉搏。沈不敌，被刺于敌手。两军混战，拓跋率残部而逃。次日，突厥兵士奏哀乐，抬沈棺椁至齐营，鞠躬再三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