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盼归堂[一]
你说相思赋予谁
“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炮兵怕把标兵碰,标兵怕碰炮兵炮。八了百了标了兵了奔了北了坡,炮了兵了并了排了北了边了跑,炮了兵了怕了把了标了兵了碰,标了兵了怕了碰了炮了兵了炮…”
“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炉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件儿、卤子鹅、山鸡、兔脯、菜蟒、银鱼、清蒸哈什蚂…”
离老远儿,就会听到各种绕口令和各样的贯口声此起彼伏。真别说,这点儿东西被这群八九岁的小子们念得甚是有模有样。绕口令和贯口最是考验基本功,不仅仅是要求说得快,更是要求吐字清晰,换气偷气得恰当,节奏把握得准确。而且还要注意有的字为了朗朗上口,读音发生了变化。就拿江米酿鸭子的酿来说吧,酿不读niang,要读rang。所以就需要有师父手把手的教,手把手的带。
走近四合院儿,便能瞅见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儿半新不旧的匾额,其上镌刻着“云鹤堂”,三个大字尽显飘逸。
进门,见一堵镂空影壁,透过影壁,在左手边会看到一位个子中等,身着灰色褂子的师傅,脊背微驼,背着手,挽着袖子,一只手拿着一根长棍儿,另一只手时不时地胡乱地擦着额角的细汗。他在这三五一堆儿的,也穿着灰色大褂的小子们中间转悠着,检查着功课。从后面瞅,脑型圆滚滚的。他转过身来,肉乎乎的脸上嵌着标志性只有一条线的小眼睛。这“一线天”的名号真不是白得的。他本叫杨浩祥,后来师父赐名为杨九琅。此时杨九琅这双小眼睛眯缝着,目光透着些许严厉,与平日里的憨态截然相反,谁若是想偷懒耍滑,肯定要吃上一棍子的。
目光转向远处的斜对角,那里有三个小子在压腿伸展,年龄比那些练习绕口令和贯口的小子们大一点儿,因为看着身量稍高些。他们口中似乎“咿咿呀呀”地唱着,听不大真切,好像是在练京剧里的唱念做打。虽说是相声,但这相声四门功课-说学逗唱中的学,就涉猎很广。所以说呀,想做相声演员,什么都得懂点儿。不强求精通,也得照葫芦画瓢,学他个七八分像。若是神韵俱佳,那更是了不得了,需要下一番苦功夫。
转眼望向右手边的远处,有一棵高大杨树。在杨树的旁边,有一棵婀娜的柳树。已是北京四月份的尾巴,杨树柳树虽抽枝发嫩芽,却仍没长出大片儿的新叶,但与这些小子们脆生生的嗓音交融,也显示出点点生机来。然而杨树柳树下的景象透着丝丝与众不同,和院子其他处的吵吵闹闹有些格格不入。
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得笔直的高挑男子。一身水蓝色长衫,在这一片灰突突的身影中显得格外养眼。那身段让一旁的杨柳也自愧不如。他手执一把纸扇,纸扇下坠着扇坠儿。那物件十分精巧,远看看不真亮,只有近瞧或是把玩,才会知道,扇坠儿是一块儿大拇指盖儿大小的白玉,温润柔和,却是祥云图案。这玉多半是为了衬他的名字和性情吧。他本名叫章磊,艺名为章云雷,是师父赐的。道是师父,却也叫姐夫。这里头的复杂关系暂且不表。
扇子跟着他的手指收拢;亦随着他的手腕摇动,在另一只手上慢悠悠地打着拍子。章云雷的双手白皙,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理得干净整齐。他的头跟着节奏稍稍晃着,嘴紧紧抿着,眼轻轻闭着,眉微微蹙着,耳朵一丝不苟地听着,他身前那个小丫头唱着。
北京四月份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下午的时候,阳光温柔地洒在小小四合院这一方天地中,也投在章云雷的脸上,使得他的脸一半落入暗淡,一半落入明媚。即便是未出声音,远远地让人见了,也得叹一声,公子如玉。只因那风流已入骨。请原谅笔者胸无点墨,形容不来那绝代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