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盼归堂[二]
章云雷唱罢,头低下来,用食指点点小丫头的额头,“思思啊,别迷糊了,长点记性,能不能别糟蹋我这好东西!”他嘴巴微张,还想再训斥几句,就被打断了。
“磊子,别说她了,她挺用功的,这不是起了个大早,下午难免有犯困的时候。”杨九琅瞥见树下的状况,急忙解围,然后冲身边的小子们喊了声“散了吧”。这些小子们三三两两散开了。有的回了西厢的房间,有的跑出去玩了。杨九琅便向树下这几个人走了过去。院子里的人,谁也没发现驻足于影壁后的人早已悄然退了出去。
“我告诉你,少惯着她,她都让你惯坏了!”章云雷声调高了两度,撇着嘴。
“好像你不惯着似的,都把咱师娘传给你的鼓给了她。”杨九琅小声嘀咕。
小丫头的脑袋像拨浪鼓似的,左瞧瞧,右望望,笑嘻嘻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已过不惑之年的人吵嘴,之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你说什么?我的鼓,爱给谁就给谁,就传给我家孟…”章云雷停住了口,瞟了一眼小丫头身后,依旧抱着三弦,不断着擦拭着三弦的周九椋,改口道“就传给我家思思,你管的着吗?!”
小丫头听到师父吞吞吐吐,心如明镜。虽说她姓孟,名思思,但这孟字可提不得,唯恐伤了她周爸爸的心。这时思思收了笑,乖巧地说道“师父,我错了,我一定好好练功,将来成了角儿,一定说是您老教出来的。”
章云雷连声答道“好,好,好。努力用功就成。”说完骄傲地向杨九琅挑了挑眉,眼睛变成了弯弯新月。
说话间,东厢的门“咯吱咯吱”地开了,走出来一位个子不高的娇小妇人。看模样也就四十左右。穿着深蓝色短褂配着黑色裤子,一双厚底绣花布鞋。那身短褂的底边已经洗的有点发白,裤子一条腿的膝盖处有一块儿补丁,针脚很细很密。由于补丁颜色也是深色,瞅着一点也不突兀。全身上下干净利索,衣服裤子一个褶子也没有。她头发梳得整齐,在脑后挽着一个发髻,面容和善,嘴角噙着笑,并缀有两个小梨涡,一只手拎着个暖壶,另一只手上搭着几方用水洗好的手帕,脚步轻快地往树下走来。
树下放着四把藤椅,藤椅中间落着一张木制茶几,茶几上摆着一把粗糙的陶制茶壶和一个茶罐。几盏茶杯有序地倒扣在茶盘上。
“媳妇儿”,杨九琅几个大步跨到小妇人跟前,单手夺过暖瓶,另一只手接过帕子。
“别欺负小辫儿,都多大的人了”,那妇人用胳膊肘怼了怼九琅的胳膊,并赏了他一记白眼。这“小辫儿”说的是章云雷。
“不是,素心,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偏心。”杨九琅边说边把手中的帕子递给章云雷和周九椋,自己则随意地拿起帕子擦了擦脸,就丢在茶几上,忙着沏茶。
章云雷接过两方帕子,往旁边站了站,恭恭敬敬,向那妇人道了声“嫂子”。“累不累?快歇歇!”素心正说着,眼看杨九琅已经沏好了茶,便轻声问“九椋,喝口茶不?,也歇歇吧。”
“是,嫂子。”周九椋闷声回应,缓缓装好三弦,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身边藤椅上,接过章云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顺手放在茶几上。“谢了,师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指尖感受着茶杯的温度,眼睛盯着那沉在杯底的茶叶碎末。茶的涩味在他的嘴中散开。
章云雷把手帕折了两下,折成一小方块儿,擦了手,拽过藤椅,撩起大褂后摆,顺势坐在了周九椋对面,把手帕仔细地搭在茶几边上。杨九琅放下暖壶,坐在章云雷身边的藤椅上,面对着三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