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更］寒暑——冀宫遗事　第廿三回(4)

安平宫主说：「祁大人真了不起！目睹此惨状，当日还能考取功名，厉害！」
祁阊朮说：「宫主娘娘这就说错了，皇帝驾崩之后，举国要守三年之丧，所以该年殿试就取消了。微臣是再等三年之后才再进京赴考，然入闱之后，独处于斗室之内，抬头不见日月，举目接是灰牆，心中仍然忘不了看过的那血淋淋的景象，惊恐慌乱之馀，别说不知道写了什麽样的文章？后来居然能名列榜上最后一名，都是祖上积德啊！」
安平宫主对左右说：「你们还獃在那做什麽？快点给祁大人奉茶！」接着又道：「祁大人，本宫只能说：本宫自小随先皇征战南北，先皇每有一胜，必勒石立碑，筑起『京观』。本宫向来喜欢的是石碑，不喜欢什麽『京观』。可是其他人是否跟本宫有同样的兴趣，本宫就不敢保证了。」
祁阊朮喝完一盃茶之后，说：「微臣祝宫主娘娘平安。虽说微臣的疑问已经获得了解答，但微臣有一小事想告诉宫主娘娘，然而此事实乃皇上的私事，微臣实在无权置喙，只是……」
安平宫主道：「祁大人就别再客气了，直说罢！」
祁阊朮说：「宫主娘娘南下和亲之前，应知安相国与故闵太傅结为儿女亲家，而皇上还是作媒之人的往事麽？」
安平宫主说：「这当然知道，怎地？」
祁阊朮说：「闵太傅过世后一日，安相国就要儿子休了媳妇闵氏，将她逐回闵府。谁知数日后，这闵氏居然奉旨入宫，被皇上册封为嫔妃！而这事与安相国辞官之日是同一天发生呐！」
安平宫主说：「嗯，对皇兄来说，这的确算是小事了。在此之前还曾发生更大的事，本宫记得当日文武百官之中，也只有祁大人表示反对，是不是？」
祁阊朮说：「其实当日群臣都反对那件事，但没人敢带头站出来，最后是故闵太傅提议抽籤，结果微臣抽到的是下下籤。微臣不得已只好站了出来，但也没人肯跟进，最后还被言官参了一本『讪君卖直』，还好只被罚俸一月，也让微臣深觉万幸了。」
安平宫主说：「对本宫来说，祁大人抽到的那支下下籤其实才是上上籤，盖此乃最能保证抽到之人的脑袋不会变成筑塔用的砖块之籤。然而话说回来，祁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是无庸置疑的，本宫听到这事也深感庆幸。毕竟娶妻要娶贤，谁说一定要娶黄花闺女的呢？有些黄花闺女根本不能娶的，有些妇人却值得一醮再醮，不知祁大人以为然否？」
祁阊朮哑口无言，只好作揖告辞。
安平宫主退回后院，走进书房，命邢春儿磨墨，自己取白绢一卷，伏案疾书。两个时辰过后，安平宫主完成了一封亲启密奏，也才发现自己浑身大汗，手指痠疼。安平宫主将笔丢入碧玉笔洗，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哥哥他终于对别的女人产生了兴趣，虽然得之不正，但总好过娶自己的姨母啊！虽然我向来最看不起喜新厌旧的男人，然而最污臭的粪溺却能浇灌出最芬芳的花卉！春儿，妳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