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6)
“我得走了。”我缓缓将筷子平整地搁在碗上。
“你要去哪里?”杏的声音一如往常,干净,平静,像傍晚天边飘着的白云,一尘不染。
“我得走了?”我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他们来了。”
筷子从杏手中跌落,撞在碗上,声音清脆,筷子从桌子上滚落,坠在地板上,又是清脆的一声。
“你是非走不可吗?”这句话几乎像是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尖锐得像断了弦的吉他,颤音犹在空气中游荡、挥发。
“我不得不走。”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不管你要去哪里,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
“不,他们是冲我来的,你跟着我只会被连累。”
“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理由。”杏两只手握成拳头状,指尖深深地扎进手心。
我沉默着,心里乱成一团麻,纷扰的思绪像是秋季飘落的银杏树叶,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往昔的记忆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如洪水般肆意奔窜,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说你伤害了太多人,每一个深爱你的人最后都被你伤害,离你而去。是不是和现在一样?”
我闭上眼睛,痛苦地点了点头。
“原来不是她们离你而去,而是你离她们而去。你总是这样突然出现,然后莫名其妙地离开,不打招呼就走吗?”
杏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眼泪在她那张圆脸上断了线。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你不是很久没做噩梦了吗?”
“嗯。”
“其实我在梦境和现实之间撕开了一道裂隙,你噩梦中的怪物穿过裂隙,进入现实世界了。”
“不可能。”
“我说的是真的。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一个旅梦人,我们行走于梦境和现实之间。”
“他们是谁?”
“梦境守卫,简单来说,维持梦境和现实平衡之类的,他们一直在追捕我。”
“不!不是这样的,你在骗我。”
“对不起。我伤害了那么多我爱的人,我曾发誓再也不去喜欢人,不陷入爱情。可是,每次看见你做噩梦醒来之后,瑟瑟发抖、又哭又闹的样子,我觉得我是那么无能为力……”
窗户边一阵异样的响动,像是微风吹动窗帘的声音。我扫了眼窗户,跳起来,推开椅子,冲向门口,转开门把手,慌忙推开门。这时一道黄色闪电直奔我而来,掠过裤脚边,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遁入了黑暗。我回过头,嘭的一声,门猛然关上,世界从我眼前渐渐消失。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