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短篇小说编(九)(7)
虽然事后才认识到这些缺点,却认识得这样精确,那就让它保留着吧。但这并不是说,这个缺点没有经常地或者也许是始终使我感到不安。平时散步时,我都要避开地洞的这一部分,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我一看见它就感到不舒服,既然这个缺点已经在我的意识中发出噪音,我就不愿意让它老是在我的目光中呈现。那上面入口处的缺点是无法匡正了,但只要能够回避,我就尽可能不去看它。我只管朝着出口的方向走。虽然我与入口处之间隔着通道和广场,我依然感到我已经陷入一种巨大危险的氛围之中。有时候我好像觉得我的皮变薄了,不久仿佛我只能以赤裸裸、光溜溜的肉身站在那里,这时候,我的敌人以吼叫来欢迎我。说实在的,这样一种感觉足以致使出口本身失去对我的家屋的保护作用,但使我格外苦恼的,仍是入口的构造。有时我做梦,梦中我已经把它重建了,一夜之间以巨人般的力量,神不知鬼不觉地、迅速而彻底地把它改造了,这下谁也攻不破了。
我做梦的这一觉睡得比任何时候都香甜,醒来时我的胡子上还滚动着欢乐和宽慰的泪珠。
所以,如果我要外出的话,还得克服这条迷津给我肉体上造成的苦痛。而我有时一度迷失在自己的创造物中,因而显得这工程似乎还须不断奋斗下去,以便向我这个早就对它下了坚定不移的判断的人证明它的存在权利,这时候我又气恼又感动。接着我就来到青苔盖底下,在我留在家里这段时间,它与树林中毗连的地皮长在一起、互相衔接了,现在,只要我用头一顶,就可以到外边的天地去。这个小小的动作我已经很久没敢使用了,若不是今天又得克服入口的迷津,我一定会从这里折回,逛回家去,为什么呢?你的家闭关自守,固若金汤。你的生活安宁、温暖,良肴佳馔不断,你是无数通道、广场的主人,独一无二的主人。这一切你不希望牺牲,但有一部分你打算放弃,虽然你有信心把它们重新夺回来,但你有胆量下一个危险的、非常危险的赌注吗?对此有没有合适的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