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短篇小说编(九)(6)
不管如何,我只得满足于一个。想用许多小广场来代替它是代替不了的。所以,当这种想法在我心中热起来的时候,我就又动手把各个小广场上的所有东西重新搬回城郭里。于是所有的场地和通道又空出来了,看见城郭里的肉类成堆,连最边远的便道都闻得到许多种肉类混杂的味道,我老远就能把它们一一辨别出来,而每一种味道都使我喜欢。有一阵子对我这一派气象真感到宽慰。这以后出现了一段和平时期。我利用这些太平时日,把我的卧所从外围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里移,因而沉浸于越来越重的气味之中,以致再也忍耐不住了。于是一天夜里我冲进城郭,从肉堆里挑出我所爱吃的上等品,扎扎实实地、如醉如狂地饕餮大嚼了一番,把肚子塞得饱饱的。这是幸福的时期,也是危险的时期;只要有人了解个中奥秘,充分利用这个时机,无须冒什么风险,就可轻而易举地将我毁灭,这与缺少第二、三个城郭的弊害不无关系。
我之所以受诱惑,正是由于食物集中堆在一起造成的。我正准备通过各种途径来抵御这种诱惑,保护自己,把粮食分散储藏在各个小广场上,也就是这类措施之一。可惜的是,它也像其他类似的策略一样,由于感到缺乏而引起了更大的欲望,这欲望压住了理智,听凭欲望的驱使,任意改变防御计划。
这以后,在对地洞进行了一些必要的修缮之后,我经常离开地洞——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去外面溜达,以便让自己冷静冷静,同时检查一下地洞是否坚固。要是长时间离开地洞,我会感到受惩罚似的难以忍受,但短时间出去走动走动,我以为也是很有必要的。每当我走近出口时,我总有一种庄严感。住在家里时,我是避免到那里去的,甚至连通向它的任何一条最小的岔道儿我都是不迈步的;再说到那一带去转悠也并不容易,因为我已经在那里建筑了一套完善的、小规模的迷津暗道;我的地洞就是从那里起始的,但当时我还不能指望能够如愿以偿地按照我的计划去完成,我开始半游戏似的从这个小犄角干起来,在迷津的建筑中,我第一次充分领略到劳动的愉快;这项迷津建筑在我当时看来是一切建筑之冠,但从今天的眼光看,说它气派太小,与整个地洞建筑不相称,该是比较公允的,虽然在理论上它也许堪称宝贵——“这是去我家的入口”,我当时讥讽地对那些看不见的敌人们说,并仿佛看到了它们全部窒息在入口迷津里的景象——可是事实上,一种墙壁非常单薄的草率工事,对于认真进攻或者孤注一掷的亡命之徒是很难进行抵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