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雪「九」(2)

“学过一点，不过都是自己琢磨的，不足之处还请您多指教。”作了个揖，清了清嗓子，云雷开始唱起来。
班主眼底一亮，又迅速收敛了神情。这身段，这唱腔，完全就是块旦角儿的料啊！他挥挥手打断了他。
“行了，明天你来学戏吧。记住你说的话，吃不了苦就自己走人。”
“谢谢您。”云雷心里掠过一阵狂喜，向班主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庆德楼。
班主看着这个孩子走了，回想刚才的场景，不由嗤笑一声。
“现在连下九流的东西都成心愿了？哼。”
隔天，云雷就搬进了戏园子里。
他从小吃惯了苦，学戏这些苦对他来说倒也不算什么。无非是每天早起早睡的练基本功。拉山膀跑圆场，压腿，踢腿，十三响。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吊嗓，晚上还要听班主讲戏文。刚开始撕腿开韧带的时候，排练场里哭喊声一片，没有一个不是疼得哭爹喊娘的。唯独到了云雷这里，愣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任凭班主的竹板子像雨点一样砸在胳膊上腿上。他的眼睛像潭水一样清澈宁静，却又深不可测。只有在疼得受不住时才透出一丝狠厉。
是个硬骨头。班主心里暗想。
和云雷一起学戏的，都是七八岁的孩子，这让云雷更不敢有一丝懈怠。他给自己偷偷加大了任务量。每天夜里趁着大家都睡了，他就溜到排练场，借着月光再练一会儿。练得累了就坐在墙角，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他想起父亲还在时也是这样，半夜溜进院子里学戏。他又想起了九郎，想到心里发酸。自言自语道：“若是这明月能替人传递思念该多好啊。”旋即摇了摇头，晃走了这想法。他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了，他要像断指一样断了所有念想。或者至少，暂时放一放。
云雷本身就天赋异禀，再加上终日勤学苦练，进步得明显比其他孩子快出一大截。
班主很早就开始注意他了。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暗中观察着云雷，发现这孩子不仅有天赋，能吃苦，关键还很聪明。别的孩子只懂得机械的复刻师父的身段，只有他还会揣摩角色的内心。班主心里暗自赞叹，或许假以时日，庆德楼就又会有一个新角儿横空出世。
班主开始给云雷时不时地开小灶。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又是人间四月天。云雷一直惦记着九郎，他向人打听好了放榜的日子，准备回家和九郎聚一聚。
春闱放榜的那一天，他和班主请了假，回到家等着九郎。
九郎果然来了，兴高采烈的。一见面就抱着云雷大喊：“辫儿！我考中啦！举人，我中举啦！”
云雷任由他抱着，学了四个多月的戏，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无数个冰冷的夜晚，他想念这温暖想到几乎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