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人间(9)

在我看来，我们的生活还算不错，因为我非常喜爱这种流浪街头、独立自主的生活，也喜欢这些同伴。他们常常唤起我的同情，使我总是不安地想着要为他们做些好事。
在学校里，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同学们老是嘲笑我，管我叫捡破烂的、叫花子。有一次，我跟同学吵了架，他们就在老师面前告我的状，说我身上有一股泔水坑的气味，不愿坐在我的身边。我记得，这种诬告刺痛了我的心，使我在学校里的处境变得极为难堪。其实，他们的指控是恶意编造的：我每天早晨都认真地洗一次澡，上学的时候从未穿过捡破烂时穿的衣服。
还好，我最终顺利地通过了三年级的考试，并且获得奖励，奖品是一本福音书，一本精装的《克雷洛夫寓言》，还有一本平装书，书的标题很古怪，叫作《莫尔加纳婚纱》。此外，学校还发给我一张奖状。我把这些礼物拿回家，外祖父见到后高兴极了，他大为感动地说，这些东西要好好保存，还说他要把这几本书锁在自己的小箱子里。当时外祖母正在生病，躺了好几天。她的钱也花光了，外祖父唉声叹气，尖着嗓子说：“你们吃我的喝我的，把我吃光了，唉，你们这些人啊……”

我把这几本书拿到店铺里卖了，把卖书得的55戈比给了外祖母。奖状上被我胡乱地签了一些字，画的乱七八糟。我交给外祖父的时候，他居然没有打开看一眼，就把它珍藏了起来。
不久我便辍学了，在这之后，我有过上了流浪街头的生活。这时日子好过多了，春光明媚，钱也好挣一些。一到礼拜天，我们这帮孩子一大早就到野外去，到松林去里，在野外玩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回家。我们虽然很累，确很愉快，伙伴们之间的关系也更加亲近了。
但这种生活不久就结束了。因为继父被解雇，他又去外出谋差事，母亲便带着小弟弟尼古拉到外祖父家来住，于是保姆的职务就落到了我头上。外祖母这时到城里去了，住在一个富商家里，给他家绣棺罩。
这时母亲骨瘦如柴，一天到晚像哑巴似的。她步履艰难，一双可怕的眼睛四下张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小弟弟患了淋巴结核病和踝骨溃疡，身体孱弱极了，连大声哭的力气都没有。饥饿的时候他就浑身发抖，哼哼唧唧，吃饱了就昏睡，在梦中古怪地叹息着，像小猫似的轻声打着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