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梅尔维尔：钟楼(6)

巴纳多纳说道：
“阁下，现在顺着您更加锐利的眼睛，我看了一眼尤纳的脸，确实发现有点不一样。但是请绕着这个钟看一圈，您会发现没有两张脸是完全一致的。因为艺术有一个定律——但是这边冷风吹得更多；这些格架几乎挡不了风。大人们，请允许我至少在走的时候引导你们。你们的健康有关公众利益，必须悉心照顾。”
“关于尤纳的表情，巴纳多纳，你说艺术有定律，”首长说道，现在他们三位正踩着石阶往下走，“那么，请告诉我——”
“对不起；下次吧，阁下——钟塔很潮湿。”
“不，我一定要现在就听，才能安心。这——这是一个很宽的楼梯平台，这背风的狭长通道没有风，只有充足的光。详细地阐述一下你的所谓定律。”
“阁下，既然您坚持，知道艺术有一个定律，即禁止重复。您可能还记得，几年以前，我为您的国家刻了一个小印章，其主要图案是您祖先的头像，您祖先便是这个国家赫赫有名的建国者。因为要在海关使用，包裹、箱子需要盖很多印章，我就刻了一整版，共有一百个印章。尽管我的目标是让这一百个头像完全相同，尽管我敢说人们认为它们都相同；但是仔细审视从印版上拿下来的印模，就会发现这一百张脸没有两张是一样的。每张脸表情都很庄重，但是各不相同。有些仁慈；有些暧昧；有两三个，仔细观察会发现差不多有邪恶的兆头，嘴角的底纹线条小于一根毛发宽度的变化便足以表现所有这些不同之处。现在，阁下，我将那种庄严转变成欢快表情，并且以我描述的变化方式呈现出十二个不同的人物，告诉我，您不愿意让我在这里敲钟，而且让尤纳敲响其中一点？但是我喜欢——”

“听！上面那是否——有脚步声？”
“是灰泥，阁下；有时候灰泥从放裸露的石雕的拱门那里掉到钟楼地板上。我必须去看看。我刚才要说的是：我喜欢这个禁止重复的定律。这会让作品个性分明。是的，阁下，尤纳那奇怪的，而且——对您来说——不确定的微笑，以及她那预言家般的眼睛，非常适合巴纳多纳。”
“听！——能肯定我们下来时上面没人吗？”
“没人，阁下；放心吧，没有人——还是泥灰。”
“我们在那里时，怎么没有掉下来呢？”
“啊，您在场时，它要老实待在自己的位置上，阁下。”巴纳多纳殷勤地鞠躬。
“但是，尤纳，”那温和的长官说，“她好像专注地盯着你看；可以发誓说，她从我们三个中专门挑出你看。”
“如果她这样做，可能是因为她领悟力强些，阁下。”
“怎么会那样呢，巴纳多纳？我理解不了。”
“没关系，没关系，阁下——但是风向转变，风从缝隙里刮进来了。请允许我再陪一程；然后，对不起，劳作者一定要做工了。”
“可能这样做是愚蠢的，先生，”温和的长官说，因为从第三个楼梯平台开始，这两位就没有人陪伴下楼了，“但是，很奇怪，我们这伟大的机械师让我很感动。哎呀，刚才，他那么轻描淡写地回答时，他走路的样子像德尔封卡画中的西西拉，那与上帝作对的自负家伙。那年轻的黛博拉雕像也是如此。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