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梅尔维尔：钟楼(12)

但是，在那块神秘的金属上，那神秘的金属制陌生人仅仅敲了一声，钉了一个钉子，仅仅打开一个双手紧扣处，为此巴纳多纳付出了自己那充满野心的生命。因为，在将那机器人安置在哨岗，以便几小时后，它会在一点钟出现，而且毫无差错，在灵巧地给机器人要滑行的轨道上了油后，想必那机械师肯定是快速跑到大钟前，给雕像添上最后几笔。作为一位真正的艺术家，他全神贯注；因为他力图消减尤纳的奇怪表情，更加专心致志；尽管在他人前面，他漠然置之，但是私下里这种表情一直困扰他。
因此，在中间这段时间，他忘记了那机器人；但是机器人并没有忘记他，并且忠于职守，遵守发条时间，恰好在指定时刻离开哨岗；瞄准尤纳的手，敲响了响亮的一声，沉闷地猛打了一下巴纳多纳那挡道的头，转身离去；那戴手铐的胳膊然后立刻弹回到悬挂的姿势。巴纳多纳倒下的尸体阻挡了那东西回道；所以它就站在那里，还是悬挂在巴纳多纳上方，好像是在低语，评论某种事后的恐惧。
机械师悲惨离世，这个国家并没有无视其绝世仅有的天才，为他举行了庄严的葬礼。最后决定，那大钟——因为那倒霉工匠胆怯而未能完成铸造的大钟——应该在棺材进入大教堂时敲响。这个国家最强壮的人被指定为敲钟人。

但是，就在抬棺人进入大教堂门廊之时，只听见一声灾难性的破碎声音，好像某个阿尔卑斯山脉山崩的寂寥声音，从钟塔上传入他们的耳朵。然后，一切寂然无声。
往后一瞧，他们看见穹窿形的钟室周边往里破裂了。后来看来是这样，那负责拉钟绳的健壮农民想要一次就完全展现这座大钟的荣耀，集中力气，猛地拉下绳子。摇晃的金属块状物太重了，其框架支撑不了，而其顶部某个地方有些让人奇怪地脆弱，固定的地方松开了，斜着掉下来了，翻滚着一下子下降三百英尺，一头栽入底部柔软的草皮里，一半不见了。
把它挖掘出来后，发现主要的裂缝是从钟的捏把一个小点开始的，刮开后，发现有个缺陷，在铸造的时候看似很微小；这个缺陷后来肯定是用某种未知复合物涂盖了。
重新熔铸的金属很快就重新放到钟楼上部修整好的地方。有一年时间，鸟儿们在钟楼那如同树枝般的雕塑百叶窗和花饰窗格上唱着悦耳动听的歌。但是在钟楼完工后一周年庆典日——天刚拂晓，在民众们尚未在下方聚集时——发生了地震；人们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崩溃声。那满树荫庇着唱歌的小鸟的石松被掀翻，倒在草原上。
就这样，那盲目的奴隶听从其更加盲目的主人；但是，在听命之时，杀死了主人。就这样，创造者被其创造物毁灭。所以说，大钟的主要弱点是人自身造成的。所以说，骄傲在败坏以先，狂心在跌倒之前。

陈晓霜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