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后的日子(8)

天完全黑了下来。说来奇怪，在黑暗中，外祖父的身形好像突然变大了，眼睛像猫似的闪着光亮。他谈论别的事情的时候，总是放低声音，预期严肃而谨慎，好像在沉思，可是一谈起他自己，他便精神振奋，语气急促，不断夸耀。我不喜欢听他自吹自擂，也不喜欢他那没完没了的训示：“记住！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他讲的许多事我只是随便听听，并不远刻意去记住，但这些事却像扎进皮肉里的刺似的留在我的记忆里，尽管外祖父并没有硬要我记住它们。
外祖父从不讲童话，只讲他经历过的事或发生过的事。我发现他不喜欢别人提问题，可我还是死缠着他问来问去：“那么，是法国人好还是俄国人好呢？”
“那谁知道啊？我又没有见过法国人在自己家里是怎么生活的！”外祖父气嘟嘟的说了句，又补充说，“在自己洞里连黄鼠狼也是好的……”

“那，俄国人好吗？”
“有好的，也有坏的。在农奴时代人们要好些，那时人们是给绳索捆绑着的。现在大家自由了，可是穷得连面包也吃不上，也没有盐吃！老爷们当然是不会发善心的，不过他们比一般人精明。这话也不是说所有的老爷都这样，要是遇上好的老爷，那他能让你没话说！也有的老爷完全是傻瓜，脑袋就像口袋似的，往里装什么，他就兜走什么。我们有很多人是空壳子，看上去是个人，可是等你了解了，就会知道他是徒有其表，腹中空空。我们应当接受教训，磨练出智慧来，但又没有真正好的磨刀石……”
“俄国人力气大吗？”
“俄国人有些大力士，可是问题关键不在力气大小，而是在于头脑是否聪明。不论你有多大力气，总大不过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