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渠(4)

“回沙镇干什么？那里有什么东西啊？再说房子早没啦，去了你住哪？”
“我要再看……看……沙渠……沙渠……”
“怎么啦………”奶奶慌张地扶着爷爷的病床，与爷爷逐渐凝固的瞳孔相视。
“快，快去叫护士！17号床，快啊……”
……………
爷爷走了。
父亲来的时候，爷爷躺在太平间的小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父亲对我说爷爷辛苦了一辈子，也该好好睡一觉了。我沉默着，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心里五谷杂陈。
说什么一辈子的故乡情结，终究腐烂在了这座异乡。
我问父亲爷爷弥留之际放不下的沙渠是什么，父亲说他也不知道，从没听爷爷提起过，要问奶奶。我刚要开口去问，奶奶站起身，沉默了半晌。
“我们回家，回沙镇。”
父亲看了眼爷爷：“把爸也带着吧。”
是这样的原因，我回了阔别的，曾经不愿驻留的故乡。
当汽车飞驰在沙丘之间的时候，我在内心深处听到了一阵呼吸。如同皮鼓击打时里面空气的碰撞。我捉摸不透这声音，时隐时现，在我的心底踟躇。直到我来到老家的房前。

和当地几位熟悉的邻居商量后，我们准备一起把爷爷下葬。他最后如愿以偿地停留在沙镇，这多少令我们欣慰。虽然时隔多年，他们谈起爷爷还是很亲切。
话语间，我们聊到了沙渠。
按照乡邻们说，这个沙渠是一个古老的水利工程，是为沙镇供水的，源头在戈壁深处，纵横延伸在外，而到沙镇周围就嵌入地下，挨家挨户地供水。因为很多年前大旱失去了唯一的地表水源，无奈间摸索，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古老的供水系统。镇上几个有作为的年轻人就顺着渠道“听位”，找到了水源，并协力修复，使得这个停止了几个世纪的水利工程重新运作。
据说那天沙渠打通后，村头的一口枯井下开始涌动着水流，很快盖住了丛生的枯草——那是沙渠的第一站。
我们到了那口井的跟前，井口挺深，旁边摆着一个系绳的水桶，上面连着辘轳。我轻轻一挥，水桶随即落下，掉在井下，激起了水声。
彼时，其中有一位乡邻说他知道沙渠源头的大概位置，愿意领我们前去。父亲对他道了几句感激的说辞，喊我动身走，我便扶着奶奶，跟在大部队最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