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的漫游者(23)

“从开始拥有的那一刻起，就正在一点一点失去，对吧？”安娜把那本书扣在自己的腿上。
“你怎么知道？”萨莎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又惊又喜地看着安娜
“瓦西里告诉我的，我相信他也告诉你很多。”安娜指了指瓦西里。
“他给我们打开了通往彼此的门。”萨莎笑笑，拨弄了一下额间的碎发。
“你和爸爸是那么般配，真的让人嫉妒！”安娜支撑起身体，双手托腮，像小女孩那样。
“你也会遇见的。”萨莎扫了一眼放在安娜膝盖上那本书的封面，“你在读什么书？”
“《漫长的告别》，雷蒙钱德雷写的。”
“硬汉派侦探小说？这不像你会读的那种书。”
“你知道这本？”安娜有点惊讶，在她的印象里母亲只读两种东西：报纸和文献。
“我知道的要比你以为的多，你不是都看威廉·福克纳吗？和你爸爸一样。”
“一个同学送我的，他很喜欢。”安娜有些不好意思。
“他？哈哈，我好像明白些什么了。现在轮到你讲故事了，安娜。”萨莎狡黠一笑。
“他叫西蒙，我和他是在去年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上认识。那么多人，那么多年轻的肉体，我们不分昼夜地痛饮、狂欢，每晚都在跳舞，和朋友和陌生人，每个人都汗流浃背，身上全是黏糊糊的臭汗。”

“这听起来非常波西米亚。”萨莎笑着，太阳开始变得刺眼了，她把夹在头上的墨镜架到了鼻梁上。
“太混乱，太疯狂了。第三天的时候我有些招架不住，那天下午我没有去看演出，就在露营地点坐着发呆。然后西蒙出现了，他只是从我面前走过，我就感觉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了。那么多人，全都在西蒙在我面前经过的时候消失了。我目光追随着他，他爬上不远处一个拖车顶上开始读一本书。他看上去很孤独，于是我就去找他了。然后我们就聊天，不停地聊天，除了瓦西里，我这辈子都没跟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但音乐节结束的时间在倒计时，我们都明白分别的时间就在今晚，但谁也没急着要……”安娜有些不好意思，“做爱，什么的，你懂。我们只是聊啊聊，聊得口干舌燥，我们从下午一直聊到天亮，露营地开始清场，我们就各自和同行的人离开了。”
“你们没有交换联系方式吗？”萨莎追问到。
“没有。但一个月后，我们在纽约又相遇了！就在我住的切尔西酒店，那天早晨我赶着去上早课，从电梯里急匆匆冲出来，我听到有人喊我名字，一回头就看见那张我一直在想念的脸，我惊讶得大呼，嘴里叼的面包片掉到了地上，把他逗得大笑。他从波士顿来纽约找我，他一直向我道歉，因为在音乐节上没有要我的联系方式。他以为我们不会互相喜欢，但回波士顿之后他怎么都忘不掉我，他记得我住在切尔西酒店，于是就来了。我那天翘掉了一整天的课，和他待在一起，接下来的一周我们都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