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4)

“怎么‘变成’颠覆分子的……我想，宣传岗位上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罗尔斯望着我，沉默了很久。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是的，没有意外”，我点点头。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一次采访。那时我们都还年轻，我刚刚拿下了助理教授的职称，而你还是个单纯的记者……”
“咳咳”，我打断了他，“等你回忆完了之后，是不是就要开始煽情了。时间宝贵，说正事。”我当着他面看了一眼表。
罗尔斯轻轻笑了一下，“你真是一点没变。”
他坐直了身子，“我们开始吧。”
那个我熟悉的罗尔斯回来了。
四
这个国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混乱的，我不清楚。也许是一直居高不下的通胀，一场争议巨大的判罚，一次史无前例的金融崩溃，一场毁灭了西海岸的巨大地震与海啸……这个国家似乎不再获得上天的庇佑。而延续了几代的统治集团，似乎也并没有能力与胆量，将这个国家脱出深渊。

愤怒和仇恨在人群之中蔓延。性别、种族、性取向、信仰……混乱与纷争从身份政治开始，不过这也确实仅只是个开始。随着出现争议的问题越来越多，人们惊奇的发现，刚刚就前一个问题达成一致的战友、在下一个问题的看法上转眼就变成了敌人。所有的问题都是致命的问题，所有的问题都是自己绝会不妥协的问题，所有的问题、都是划分敌我的问题。
这不是简单的二元对立，这是不同维度的多元对抗。
这是场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
泛滥的枪支成了人们释放仇恨的绝佳武器。频发的枪击案，街头团体间的武装械斗，亲人间的反目成仇……。
盲目的暴力与混乱如野火般燃烧……
联邦政府一开始选择对这场混乱无动于衷；直到混乱蔓延到长岛的富人区，直到枪击案的受害者中包括了重要政客，直到爆发了有武装冲突的“二次占领华尔街”，直到有人喊出了口号“没收官僚资本”。
时任总统刘易斯宣布国家进入无期限的紧急状态。国会迅速出台了新形势下的《麦卡锡法案》，军队对全国范围内有可能有共产主义倾向的颠覆分子进行了残酷搜捕与镇压。仍然强大的宣传舆论机器功率全开地运作起来，将共产主义塑造为整个国家唯一的敌人。反共、或者反对一切推翻现有统治集团的颠覆活动，是这个国家现在唯一的共识——被宣传机器塑造出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