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鲸鱼之夜(34)

“于是我就明白了，这个结局才是最真实的结局，才更贴切人生。后来的《半生缘》，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对情节进行了删改，结局就停留在了主人公的重逢那里。虽然悲情，但是于我，心下却空落落的，总觉少了些什么味道。本是讲述人生的书，一下子彻彻底底变成了一本单纯讲述男女主人公爱情经历的书——变了味了。”
“你就一直喊它《十八春》了。”我接着说。
“对啊。”她有些腼腆地笑了。
“感觉久美你看人生的角度很不一样呢。”
“就像是在短时间里突然就知晓了很多东西。”
“听起来很棒的功能。”
“但是我不希望秋山有这个功能。”她正视着我的眼睛。
“唔，这是为何？”
“是为什么呢……”当时的她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没有再问。她会给我答案的，等到她觉得合适的时候，我明白。
只是没想到是她把答案放在了在二十年之后的信里。
第二十五章
“秋山，如果你会在心中问自己，或者直接问我‘久美会想起我吗’这个问题，我真的会很开心的。自己在乎的人也在乎自己，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秋山，我会的，我怎么会不想起你呢？不可避免地会淡忘，但是绝对不会遗忘，永远不会。”

仍然感觉不到困倦，不过还是想去床上躺一会，毕竟白天还有事要忙。在此之前，我轻手轻脚地回到儿子房间。可能是快天明原因，睡眠浅了起来，对于我的动作，冬冬发出一句睡梦中的呓语，然后翻了个身，被子蹬到腰际，露出淡蓝色的睡衣，上面点缀着云朵和鲸鱼的图案。我走上前去，俯身将被子拉回原处。在地上坐下，把从旧箱子里取出来的东西一一放回，合上盖子推进床底。箱子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呲”的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完事之后我站在原地四下瞧瞧，已经干干净净，毫无痕迹留下。这样就好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没人知道这个夜晚，除了我。
还有久美。
在要出门的时候，我瞥到儿子书桌上有一个长方形的浅蓝色礼物盒，盖子上粘着一个深蓝色的蝴蝶结。很久很久没见到这种东西了，古老得就好像是从我记忆中掏出来的一样。有些物什即使过了很久很久，也不会被时代所淘汰，因为人们还没想出更好的替代品，礼物盒便是其中之一。抬脚走过去，盒子下压着的东西露出小小的一角，我将其挪开，看到了一封信。浅蓝色的信封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几只鲸鱼和几个爱心。正中间用黑色的中性笔写着五个大字：给爸爸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