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鲸鱼之夜(36)

“饿了。”正在我胡思乱想之时，静子突然作声道。
我清楚地感觉到脑中有条神经跳了一下：“要不要去吃点什么？我方才看到冰箱里有冬冬昨天吃剩的汉堡。”
静子小幅度地摇摇头：“不了，反正快准备早饭了。不知怎的突然好想吃三鲜豆皮，你记得吗，那年去武汉旅游时在店里吃的。”
“唔，记得的。那是2018年春天吧？”
“对。不和你说了，再说下去该说不完了。你赶紧睡吧，能休息一会是一会。”
“没事，想来是睡不着了。”
“试试，躺一会也好。别说话了。”
“好。”
再度合上眼，却不由自主地记起那次旅行。当时正好有空带静子和冬冬去武汉玩了几天，听闻东湖风景甚佳，就搛了个上午去游玩。
中午的时候，很多人在草地上铺了野餐布，摆上饮料和零食，甚至还带着自家的宠物。我们没有准备，就坐在草地上，吃在小店里买的食物。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大我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黑色风衣，静静地坐着，不停地抚摸着怀里抱着的一只腊肠犬。那狗看起来很老了，原本乌黑的毛发在时间的冲刷下已经褪色。它和主人一样安静，温热的阳光打下来，我看到它极为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像电影里的慢动作。

或许是注意到我的目光，男人看向我，微笑着点头致意。我也笑笑，举起手中的啤酒。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挽着一个女人走过来。女人看上去端庄优雅、知书达理，是钱钟书笔下的大家闺秀，从小在良好的家教环境中长大。皮肤很白，在阳光下冷冷地亮着，有些刺眼，穿着一条剪裁合体的黑色长袖连衣裙，别了一枚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胸针。女孩穿着也很是考究，鹅黄色的上衣，白色的长纱裙，头上披下来，别了一枚银色玫瑰花造型的发卡，清脆地喊了声“爸爸”，男人抬起头来。
“爸爸，我们走吧。”
男人点点头，先把狗递给女儿，自己慢慢地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土，又温柔地接过老狗，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这样的人一定有很多故事吧。我这样想着，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慢慢走远了。
吃完东西，静子带冬冬去找卫生间，我一个人望着天上的风筝，喝着啤酒，思绪纷飞，直到听到后面有个女人在喊：“这里空着，来这里坐吧！”
“好啊。”另一个女人说道。
无意地，我扭头看了一眼，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正抱着一个大购物袋往这边走来，鼻头圆圆的很有肉感，眼睛也是圆的杏仁眼。她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薄风衣，棕褐色的卷发微微有些凌乱，像这种瘦瘦小小的身形是难以看出年纪的，但是她脸上遮也遮不住的疲态暴露了她前半生的坎坷。果然，岁月是不放过任何人的。她本是在和我身后的一个人讲话，看到我回头，便也看了我一眼。对视的那一瞬间，心里无缘由的一慌，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眼角眉梢总有些淡淡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