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晚饭】雨雪(5)

“确实是这样，虽说并没有真正上台表演，但我总觉得他们才是最适合演这戏的人。”向晚将目光投向舞台，主演被捕之后就没了音信，和她一同被抓的还有许多给革命报刊供稿的学生，剧团里的学生也都是些憋不住气的青年，之后发生的事情向晚不愿继续回忆，那段日子她和嘉然东奔西走，最终还是一个都没有救出来，说到底，她只是个普通的剧作家，嘉然也只是个普通的画家，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笔是那样无力，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她仍旧记得那个下着小雪的凌晨，被抓去的女生和她的朋友，那个在向晚面前一直低着头的女学生，穿着破旧的囚服从她面前走过，头发被削去大半，赤裸的双脚上戴着镣铐，可是她们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炽热有如从地平线挣出的烈阳，其实她写了些什么呢，一篇简简单单的文章，就这么刚好撞在了时代的枪口上，如果再给一次机会她还会那样写吗？这个问题并不需要提问。
幕布拉开，灯光熄灭又亮起，聚焦在舞台上，向晚与嘉然的手不知不觉地握在了一起，就像那年绵延不断的寒冷的雪天。
“你在画什么？”向晚哆哆嗦嗦地挤到嘉然身边，后者手上拿着一支铅笔，一张软踏踏的，受了潮的明信片，她们逃出来时太过匆忙，带不了多少东西，连衣物都只带了几件，更别说那块不能折叠的画板。

“我在画你。”嘉然坦然地将明信片转向向晚，上面赫然是缩成一团打着寒战的向晚。
“看你还有精力画画，我就放心了。”向晚将明信片交还给嘉然，嘉然也不再继续画，而是将它收进包裹。
“然然，你手冷吗？我来给你捂捂。”
嘉然没有应答，而是缩到向晚身边，两人以一种嵌套的方式缩在一起，将身上仅存的热气交换，来获取一些重叠的温暖。
“晚晚，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向晚愣了下，行程是她和嘉然一起商量着决定的：“去上海，乃琳她们的报刊邀我供稿，你也可以去那里画些插画，现在北边大乱，只能向南走。”
嘉然却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向晚心领神会，于是便不再做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不仅仅是她，现在全国上下，真的有人会知道吗？她握住嘉然的手，好冷好冷，她们两个人浑身上下都很冷，似乎只有两颗心脏还在竭力向四肢百骸输送热量。
“向晚！这期的稿子呢？”报社大门忽的被拍开，珈乐气喘吁吁地扶着门大喊。
向晚被吓了好大一跳，指着桌边的稿纸：“都在这里，快校对完了。”
珈乐扑向那张桌子，将稿纸尽数捧起塞进向晚怀中：“快，快把它们带走，你，你也快走，快上楼，去阁楼，去找嘉然，然后从报社后面的铁梯下去，一下去就往北边走，不要停留，直奔港口，这是船票，去枝江的船票，记得把梯子撤掉，还有，收好稿子，不要弄丢，到了枝江就去找乃琳，把稿子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