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晚饭】雨雪(7)

向晚回到那间小屋时，连楼房的木门都已经腐朽，轻轻一推，便吱吱呀呀地打开，扯断了门上的蛛丝，扬起一阵尘灰。
“向晚，当你读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我恐怕已经离开人世。”
当初她们一同依偎着睡着的桌子仍旧在那里，连嘉然的画笔也在那里，还是零零散散的样子，就好像嘉然刚在这里画了画，如果忽视上头盖着的浓重的灰尘的话。
“我有很多话想同你说，很多话。”
向晚拿出手绢擦干净椅子上的灰，然后轻轻坐下，她疑心这把椅子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坚固，实则已经被虫蚁啃食得空了心。
幸好椅子在她坐上去之后依旧稳稳当当地立着，承载着向晚的重量。
“我原以为我有一辈子可以和你慢慢讲，但我没有想到这一辈子居然这样短暂。”
向晚打开抽屉，那里躺着很多稿纸，空白的，或是有颜料痕迹的，向晚将它们拿出，平摊在桌面上。
“如果你能回到我当初住过的小屋，在我放稿纸的抽屉里，藏了一把钥匙。”
那把钥匙就躺在向晚的面前，在重重叠叠的稿纸中间。
台上的角色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将折好的纸条塞进香烟盒中，交还给前来探视的女子，那长发女子接过烟盒，给自己和她将烟点上，她们就这样坐在囚窗的两侧，在烟雾中相对无言。

“其实那天我和拉姐都流了泪的，绝对没有你写的这么平静。”嘉然又凑过来，她仍旧在笑。
向晚没有接话，她只是握住嘉然的手，那只湿漉漉的手，那只冻得僵硬的手，那只温暖的手，那只隔着几十年时光和她相握的手。
嘉然，其实这部剧当初并没有写完，当初彩排时我只写了上篇，那时我还觉得，虽然战乱不会永远停住，但终归是有时间去写完下篇。但是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太过突然，我们东奔西走，忙着去做我们当做的事，等到它真正写完时，你却看不到了。
如果你能看到该多好，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忆过去的艰难，在每个下雪或是下雨，不能出门的日子，而不是现在。
“打开它，那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向晚打开柜子，拿出那最后的遗留物，她哑然失笑，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打湿干涸的颜料，就好像多年前在亭子里渗下的水滴，打湿那时候未干透的颜料。
多简单的画面，简单到不像是以细致复杂出名的嘉然的画，可是这样简单的画面，对当时的我们来说居然是莫大的奢望。
向晚抱着这幅画作，就好像抱着嘉然小小的身体，她蜷在椅子上，就像多年前蜷在嘉然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