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1968川端康成诺奖演说:美丽的日本与我(5)

一休把自己那本诗集,取名为《狂云集》,甚至以狂云为号。《狂云集》及其续集,以日本中世的汉诗而论,尤其作为一位禅僧的诗作而论,是无与伦比的,其中有令人瞠目结舌的情诗,渲染闺房秘事的艳诗。他饮酒茹荤,接近女色,完全逸出禅宗的戒律;戒律之类,他视若桎梏,自求解脱,大概是想以此来反抗当时的宗教形式,要在因战乱而崩溃的世道人心中,恢复和树立人的存在和生命的本义,
一休当年寄迹的京都紫野大德寺,如今仍是茶道的胜地。他的墨迹供在茶室里,成了挂轴,极为珍贵。一休的字画我也收藏了两幅。其中一幅写的是“佛界易入,魔界难进”。这句话,我颇有感触,也时常用以挥毫题笔。其涵义可作种种理解,若加深究,怕会永无止境。一休虽在“佛界易入”之后,加了“魔界难进”一句,但这位禅僧的话却深深打动了我的心。一个追求真善美的艺术家,对于“魔界难进”,既有所憧憬,又感到恐惧,只好求神保佑。他这种意愿,或者表现出来,或者深藏心底,归根结蒂,还得顺乎命运的安排。没有“魔界”,便没有“佛界”。要入“魔界”,更为困难。意志薄弱的人是入不了的。

1968川端康成诺奖演说:美丽的日本与我


逢佛杀怫,逢祖杀祖。
这是一句广为人知的禅语。倘以“他力成佛”和“自力成佛一来区分佛教宗派,那么,主张自力的禅宗,当然会持这样激切的言辞。提倡他力成佛的真宗亲鸾也曾说过:“善人往生净士。何况于恶人耶。”这同一休“佛界”“魔界”之说,意思上不无相通之处,但也有不同之点。他还说过,“无有一名弟子”。“逢祖杀祖”,而又“无有一名弟子”,——这恐怕又是艺术的严酷命运吧。
禅宗不以崇拜偶像为务。禅寺里虽然也供佛像,可是,在修习道行的场所和坐掸静虑的禅堂里,却既无佛像佛画,也无经卷释典,只是闭目打坐,无思无念,灭“我”为“无”。这里的“无”,不是西方的虚无,而是天下万有得大自在的空,是无际涯无尽藏的心宇。当然,修习禅法,须法师传授,相与谈禅,以求开悟,并研读禅宗经典,但终须自己思索,靠自力开悟。同时,比起理论,更强调直观。与其求他人教诲,毋宁靠自己悟道。其宗旨是“不立文字”,而在“教外别传”。能做到维摩居士所说的“默如雷”,大概便是禅宗最上乘的境界了。相传中国禅宗始祖达摩大师“面壁九年”,即面对石壁,静坐默想达九年之久,结果终于彻悟。禅宗所主张的禅定,即从这位达摩坐禅而来。

1968川端康成诺奖演说:美丽的日本与我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