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朋友圈之一：别林斯基(4)

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专门做一期这两本小说的细读，这里就不再赘述，总之，这篇小说让别林斯基大失所望，他撰文批评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写得拖沓冗长，没有找到艺术与现实的平衡，最关键的是，这样的虚构性的幻想作品，远离了当下的现实，是很失败的作品。此时，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裂痕。
其实，两人之间的分裂是必然的。乍看起来是文学理念不同，但是熟悉陀思妥耶夫斯基后半生思想变化的人就该知道，这种分裂从更深层次上是信仰的理念不同，别林斯基是无神论者，激进的社会主义者，不同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宗教信仰和灵魂不死的信仰，陀思妥耶夫斯对基督的信仰非常虔诚。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晚年，在他一个人的期刊《作家日记》中，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经谈到过这个问题，他说别林斯基狂热地相信空想社会主义的学说，作为一个社会主义者，他贬斥基督教，他知道革命必须以无神论为起点，他激烈地否定家庭，私有财产和个人的道德责任，他相信社会主义不仅不会摧毁个人自由，而且还能重新建立一个新的辉煌的自由。
有天晚上，陀思妥耶夫斯基参加了别林斯基家里的聚会。别林斯基正在激动地陈述着他的观点，然后他突然指着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看看他，我都觉得可怜，每一次，我一提到基督，他的脸色就变了，仿佛要哭的样子。请相信，您的基督如果出生在我们这时代，那会是一个最不显眼，最平凡的人，在当今科学和推动人类力量的面前，他将变得黯淡无光。假如基督在今天出现，他必定也是一个社会主义者。陀思妥耶夫斯基当年是个新人，对这种嘲讽无力反驳，但是可想而知，别林斯基对他信仰的嘲讽和亵渎深深伤害了他，让他多年之后依然念念不忘。这是导致他们渐行渐远的根本原因，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三观不和的人，迟早会分道扬镳。

别林斯基1948年5月去世，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在他去世的最后一年，他已经不常去参加他们的聚会了。他跟那些贵族文学圈没有办法走到一起，他选择了参加其他的文学圈的聚会，也就是后来以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组闻名的聚会。这个时期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他觉得是别林斯基误导了他，尽管他不赞同别林斯基，但是依然全盘相信他的学说，所以才参加那些精英知识分子的聚会。而他最终被捕入狱，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小组的聚会上阅读了一封别林斯基写的《致果戈里的信》。在这封非常著名的信件中，别林斯基以非常犀利的口吻，批评了尼古拉一世的统治，对东正教和专制主义大加嘲讽，他将俄国的国家机器斥责为匪徒与窃贼的联盟，斥责农奴制是拿人做交易的野蛮生意。要知道，在这之前没有一篇文章像《致果戈里的信》一样，把尼古拉一世的统治批得体无完肤。最重要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身上带着这封信的抄件，在参加聚会的时候，曾经三次朗诵过这封信，而聚会上还有沙皇的密探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