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诚实的小偷

    ——摘自无名氏札记
    一天早晨，我已完全收拾停当，正准备去上班的时候，我的厨娘、洗衣妇和女管家阿格拉费娜有事进来找我；使我不胜惊讶的是，她居然跟我攀谈起来。
    在此之前，她只是个沉默寡言的普通女人，除了每天说两句有关中午饭菜的话外，六年来几乎没吐过只言片语。至少我没听见她说过别的什么话。
    “先生，我有事找您，”她突然说，“您能不能把那个小房间租出去。”
    “哪个小房间？”
    “厨房旁边那一间。您知道的。”
    “为什么呢？”
    “为什么！因为别人都招房客呗。明摆着的事。”
    “有谁会租呢？”
    “有谁会租！房客会租呗。明摆着的事。”
    “我的妈呀，那里连张床都放不下，地方太小，谁会住那儿呢？”
    “为什么要住在那儿！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他可以在凉台上活动。”
    “哪个凉台？”
    “您明知哪个，好像不知道似的！就是前厅的那个。他可以在那里坐，在那里缝补衣服，或者干别的什么事情。他还可以坐在椅子上。凉台上有一把椅子，而且还有桌子，什么都有。”
    “他是怎样一个人呢？”
    “一个阅历丰富的好人。他的伙食由我照料。房租、伙食费加在一起，一个月总共收他三个银卢布……”
    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最后才弄明白：有那么个中年人，他说服了阿格拉费娜或是用什么方法使她同意他搬进厨房，当个搭伙房客。阿格拉费娜要是想干什么，那就非得办成不可，否则，我知道，她是不会罢休，让我安生的。一旦有什么事不合她的心意，她立刻就会变得忧心忡忡，闷闷不乐，而且这种状态一般要持续两三个星期。在这段时间内，她的饭菜会做得很糟，衣服丢三落四，地板也不擦，——总之，会出现很多不愉快的事。我早就发现，这个不爱说话的女人一向优柔寡断，没有主心骨。可是，一旦她那简单的头脑偶尔形成某种类似思想和主意的东西时，那就必须照办，予以满足，否则一段时间内就等于在精神上置她于死地。因此，我这个素来把个人安宁看得高于一切的人，当即就同意了她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