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中的勋章（四）(3)

炮声掩盖了北地人的呼声…
火药和炮弹终会用完，到那时候我们只能靠堵住耳朵来稳定军心了。缩在营帐里，我无奈的想着。躺角落的几个弟兄发着高烧，药物告罄的我们只能用烧开的热水清洗他们的伤口，而那对治疗感染的效果微乎其微，清汤寡水的稀粥也难以帮助他们强壮起来。已经有几个伤员在痛苦中断了气，我们只能悄悄的埋葬他们，祈祷乌鸦能够指引他们的英魂归往家的方向。
八字胡上校和其他指挥官们吵得不可开交，一些人认为应该派出精锐小队外出袭扰，破坏敌人的补给能够挫败敌人的锐气，挽救我方摇摇欲坠的士气。八字胡上校很快否决了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为此我在心中默默感激他的沉着冷静：我很清楚这个送命的任务很可能落到我和我的战友头上，这等疯狂之举无疑会让日益削弱的营垒防御雪上加霜。
那么剩下的就是等待我们的命运了…
疲惫和寒冷渐渐透过身上的行军毯，从鞋底、四肢和臀下渐渐传到全身，昏沉间，我的思绪又回到五年前：
那时候老军士还没有葬身湖地人的炮火，我和军团中的老兵们围坐在篝火前，试图驱散湖地那恼人的潮气。“嘿，瞧瞧这一地的泥巴，我们得用多大的一把火才能把它们烤干。”一个膀大腰圆的老兵边搓手边坐下，让烤干的泥巴变成土块从指间掉落。

“你一个城市里的铁匠才不懂呢，对我们庄稼人来说，这些潮湿的巴可都是宝贝，等太阳一晒，乌黑发亮的黑色土壤，能把种下去的一切变成闪闪发亮的金子！”老军士张开缺齿的嘴巴嚷嚷道。
“几捧稻子能值几个钱？跟你说，我师傅打出来的黑的发亮的利刃，才是真的宝贝，能让那些贵族老爷各个都争先恐后的掏腰包去买。”铁匠学徒不满的争辩道。
“你懂个球，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你师傅打出来的宝刀天天害人性命，等哪天你被敌人围在个破城堡里，饿得前心贴后背时，难道要请贵族老爷恩准你啃他的宝刀来填肚子？告诉你，养活你们这群人的可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是我们庄稼人用汗水浇灌的土地！”
那时的我初入军营，只能缩在一旁静静的听老兵们的辩论。
如今，也只记得这些只言片语了。
老军士啊，您说错了，浇灌土地的不止是我们的汗水，还有我们伤口流出的鲜血；我们眼中流出的苦泪；和我们饱经折磨后烂在土地里的尸首。
第二十五日，
北地人并非无力拿下这座营垒，他们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够减少他们流的血的时机。而今天，这个机会来了。
开始，是几名哨兵听到了来自城墙下零散的挖掘声，但那声音被我们的火炮轰鸣声掩盖。之后，北地人对东侧的城墙发射了数轮火箭，忙于灭火的我们无暇顾及来自于地下的异响。最后，随着营垒西侧的一座塔楼轰然倒塌，我们意识到一切不过是一个圈套。北地人劝降的吼声，来自东边的佯攻，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忽视最为致命的威胁：被雨水浸润后的土地松散而柔软，只需要几个身强力壮的人潜心挖掘，我们赖以防御的城墙的根基是那样容易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