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萨默赛特·毛姆：表象与现实(2)

①译者注：法语，粗俗猥亵。
②译者注：“把铲子称作铲子”，英文习语，意为“直截了当，有话直说”。
③译者注：1745年丰特努瓦战役，法军大败由英国、汉诺威、荷兰、奥地利组成的同盟军。
④译者注：Pierre Cambronne（1770—1842），法国将军，兵败滑铁卢之后，面对劝降，流传更广的是他回应了一个字：“Merde！”（法语：屎；滚。）
我把这个故事命名为“表象和现实”。这本来是个书名，在我看来，后人会把那部作品①看做是我们国家十九世纪最重要的哲学论述（暂且不论这个判断的正误）。此书并不好读，但颇能启发思想。作者不但文笔极佳，而且很是幽默，虽然一个没有入门的读者会很难确解其中一些精妙的论证，但他至少能体会在哲学深渊之上走心灵钢索的刺激，而且掩卷之时有种欣慰之感，因为你明白这世上没有一件要紧事。借用如此著名一部作品的书名，没有其他借口，只因为它和这个故事太过相称。
①译者注：Appearance and Reality ，英国哲学家弗朗西斯·布拉德利（Francis Bradley）1893年的作品，上卷论所见万物皆“表象””，下卷论存在“绝对”，是体验之外的真实。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都是哲学家，但如果对这个词的解读没有那么宽泛的话，里塞特跟哲学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可是，她对现实的感受如此强烈，对于表象的认同又是如此真诚，可以说打通了这不可调和的两个概念，而多少代孜孜以求的哲学家都还没抵达这个境界。里塞特是法国人，每个工作日，她都要在巴黎最昂贵和时尚的一家商铺中换好几个小时的衣服。对于一个很清楚自己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来说，这是个愉快的行当。简单地说，她是一个模特。她身材足够高挑，拖什么样的裙裾都很优雅；她的臀部如此苗条，穿上运动服饰能让你的鼻孔中似乎闻到了户外石楠的香气；她的一双长腿让她穿起睡衣都别具一格；她腰肢纤细，胸脯小巧，最简单的泳衣在她身上也夺人心魄。什么衣服她都能穿得好看。她团着身子缩在绒鼠毛皮大衣里的模样，即使最实际的人见了，也要说这身衣服再贵也是划算的。
店中宽大扶手椅里面坐着的女人，不管是胖，是臃肿，是矮壮，是瘦骨嶙峋，是身材恶劣，不论岁数，不论美丑，都纷纷掏钱，只因为那些衣服让里塞特穿得那么合适，那么好看。里塞特有一双棕色的大眼睛，嘴巴不小，嘴唇红艳，皮肤明亮但微微也有几颗雀斑。常见女模特从容地走进来，步态优雅，缓缓转过身去，好似她们对这世间的鄙夷只有骆驼才比得上，然后又步态优雅地走出去。一种高傲、愠怒，又泠然事不关己的态度似乎是女模特所必需，而里塞特就很难维持这种神色。她棕色的大眼睛中影影绰绰总有一抹笑意，而她的红唇又好像总在颤抖，等待着绽放成笑容的机会。正是这抹笑意吸引了雷蒙德·勒苏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