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贝】无期徒刑〔一〕(7)

向晚拉扯着安全带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着她。
“一个大人？”向晚说。
贝拉试着问过妻子乃琳。但她更是个活在当下的人，并不想回忆她记忆被清除前的生活。台面上没有相框。冰箱上没有贴拍立得。如果家里曾在墙上挂过照片的话，这些照片也早已消失。
但她过去的其他物件散落在房子各处。衣橱里挂着羊毛衫、羽绒服、法兰绒全扣衬衫，穿旧的T恤、朴素的运动背心与短裤，红色的登山装，铁丝衣架上褪色的牛仔裤，还有一套被装在塑料衣袋里的西装。是谁挑选了这些衣服？她的柜子上，杂乱摆放着抛光的绿松石，一颗完美无瑕的琥珀，几种混在一起的坚果、奖券票根和一把生锈打不开的小刀。拥有过这些小玩意儿的人是谁？地下室有一个保险箱，她的铁棍和户外用刀被卖掉之前存放在那里。她记起一个组合密码，于是在转盘上输入数字，把手随之转动。但除了弹力绳索，保险箱里空空如也。没有铁棍，也没有户外刀。
到底是谁的刀棍？
之后，她能从家人身上看到自己的过往。有时在门前的车道上，在洗车或给割草机加油时，她会抬起头来，看到嘉然在门口看着她，脸上满是怨恨。她以前苛待过嘉然吗？有时，当她“砰”的一声在门口脱掉鞋子，或者“啪”的一下把钱包扔到柜子上时，就会看到向晚吓得瑟缩在沙发上。她以前对向晚很粗暴吗？每当她放下空杯子，乃琳会立即走到冰箱那里拿一盒牛奶出来，好像如果不再给她倒一杯牛奶会有什么可怕后果似的。

她有一部破旧的翻盖手机，联系人除了她的妻子乃琳和两个女儿，没有其他人。是不是还有其他联系人，只是在她被捕后被删除了？
有时候在路上偶遇其他家长，或者和他们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相遇时，从没有人上前跟她搭话。是一直这样，还是因为她成了一个重罪犯？
为什么她知道狐狸是哺乳动物？她是从哪知道彗星不是小行星的？谁教她的醋能杀虱子？
在嘉然参加的现场作画比赛中，贝拉从小卖部给家人买来几盒条纹盒子装着的爆米花，她在大屏幕的围栏前停下，观看各个选手的作画，目光最终在嘉然的显示屏上停下。贝拉就一直望着那儿，不知道看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一直站在围栏前，直到一个陌生人站到她旁边，把她从恍惚中惊醒。
“朋友，你做过时间手术，是吗？”
陌生人穿了一件印有别的学校校徽的套头衫。他的头发抹了摩丝，油光锃亮。他穿着熨烫过的卡其裤和同样锃亮的休闲鞋。
“你认识我吗？”贝拉问。
“啊。不。我只是认识你刚才那种神情。我们都一个样子，寻找一些不存在的东西。”陌生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