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枪 客 （22）(2)

夸克的身形在阴影中浮现，黑雾渐渐散去，他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但没有颜色。他的双眼很久之前就无法分辨颜色，他记得那个港口，记得自己压入弹膛的子弹，还有一朵美丽的花，鲜血的花。花朵的美丽，在于它是生命的精华，短暂的璀璨。那血花更加璀璨，也更加短暂。夸克心中忽然一阵绞痛，不为自己又要夺走一条生命，而为了纵然他夺走再多生命也守不住被他亲手拿走的一条。
他的眼角飘出两团雾气，蒸干未流的泪，他还是那个他，冷，硬，刀锋一样。
他不紧不慢地将那枪管与其他配件组合成一把步枪，他需要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呼吸与自己的心跳，不让那个贫民窟中爬行的孩子跑出来。然后他又极慢地将弹匣装好，手掌稳定地托着沉甸甸的弹匣，直到‘咔’的一下，卡榫咬紧弹匣。仿佛真的有那么一声脆响传进耳朵似的。
夸克终于对准自己的瞄镜，让自己的眼睛适应另一端的景象。他可以轻松地窥见那独臂的话事人站在窗后。夸克从没见过加莱，但他肯定那不是替身，一个替身学不出他那样的从容。‘黑翼’在达克有多少堂口？又有多少这样的人？夸克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他知道，那个港口，他对付的，正是一个来自‘黑翼’的人。
“初至这E-13区，便是被你们上领斩去一臂，我生来惯用左手，这一刀便是废了我武艺。五指懂得权衡，办事讲求公平。有失必有得，作为这一刀的补偿，‘黑翼’得以在E区盘根。”加莱缓缓转过身来，面对走入的年轻人，“在达克，每个选择都要付出代价。”

“那么，话事人算是做出自己的选择了吗？”毒牙在加莱身前七步处站定，他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那份平和可以在自己一念间定格，哪怕他的侍卫紧随在自己身后，他也能全身而退。
“我更希望知道，金蝰蛇做出了什么选择。”加莱说道。
“那不是一个人的选择，而是很多人。”毒牙回应道。
“比如，我。”加莱笑笑，在木制的椅上坐下。
“告诉我，是谁雇佣你们对金蝰蛇出手？”毒牙问道。
“你是同行，你知道规矩。”加莱平静地回应。这规矩自然很简单，不论杀手或者赏金猎人，凡是拿钱办事者，必须为买主守密。对于达克人而言，这乃是底线。底线之所以称之为底线，正是因为，一旦越过这条线，便是无尽深渊。
“作为补偿，‘黑翼’在E区仍然可以完好地存在，过去的几单，我们既往不咎。”毒牙代金蝰蛇保证，因为他知道金蝰蛇同样会做出这样的保证。
黑白，夸克漠然地漏过那飘落的杨叶，或许‘黑翼’成员的长久的安全让他们忘了危险的存在，才敢肆无忌惮地站在一个可以被轻易看到的位置，也或许加莱就是要向达克人展示这一点。自信或者自负，已经不再重要。夸克张开肺叶，深深吞入一口气，然后他推开保险，拇指搭上扳机。
“一个堂口的存在自然重要，为了E-13，我与我的一众弟兄付出诸多心血。可若是我泄密，‘黑翼’在达克便无法立足。弟兄们靠着这行吃饭，我不能砸了他们的饭碗。”加莱说道，他说完最后一字时，毒牙已经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