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岛由纪夫：兰陵王(5)

一旦留心时，笛音正在流入不可再度返回的某一处深渊。我看见了那笛音苍苍然圆滑的脊背。弄不清那是怎样的深沉心情，抑或穿越心情，凭借更加深邃的透明，进入幽暗的境界，那笛音突然像鹰隼一样攫住我们的世界，就像孩子掌心无意握住的酸浆果，随时能一下子将其挤碎……
——《兰陵王》一曲结束了。我和四个学生受到同样深刻的感动，好一阵沉默不语。
一人说，这样的夜，一切都适合听这笛声，听《兰陵王》。大家都有同感。
S也很高兴，他谈了关于横笛的种种事情。
雅乐演奏之际，笛音围绕觱篥之音，宛若盘绕的蛇一样缠绵，所
以谓之“龙笛”①。S的话，立即使我想起今天早晨所看到的树上的那条蛇。
①译者注：龙笛是日本的一种传统横吹木管乐器，由竹制成，常用于演奏日本雅乐。
S还提到，练习吹笛要是连续吹上好几个小时，可能是一直吐气的缘故，据说能见到幽灵。
“你见到过吗？”我问他。
“没有，没见到过。若能见到幽灵，将被认为学到家了。我还没能耐看见呢。”S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S猝然对我说：

“假如我明白了您心中的敌人和我心中的敌人不一样，那时我就不战了。”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
陈德文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