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美国》）卡夫卡 八 俄克拉荷马露天剧场 及 残稿、后记(28)

完全出于人们意料之外的是，卡夫卡突然中断了这部小说的写作。小说一直未完成。从谈话中我得知，描写“俄克拉荷马露天剧场”的现有的未完成的这一章是全书的最末一章，带有和解的色彩，这一章的引子卡夫卡特别喜欢，朗读得优美动听、扣人心弦。卡夫卡用谜一般的话面带笑容暗示，他那位年轻的主人公在这座“几乎是无边无际的剧场”里将会犹如通过美妙的魔力似的重新找到职业、自由、依靠，甚至还会找到故乡和双亲。
最后一章之前同样也缺了一些故事情节。有两篇较大的残篇，都是描写在布鲁娜妲处效劳的，但填补不了这个空白。这两个残篇作为补编收进本册，因为我着眼的是故事的大体轮廓，不是语文学方面的工作，这项工作可以留待后人去做。卡夫卡只对前六章划定了段落、定了篇名。
非常清楚，这部小说与他（按年月顺序）依次排列的《诉讼》和《城堡》有着内在的联系。这是卡夫卡留下的孤独三部曲。主题就是人的陌生感，孤寂感。《诉讼》中被告的处境——《城堡》中那个未受邀请的异乡人的状态——激荡着生活狂澜的《失踪者》中一个没有经验的孩子的无依无靠——这里是三个基本事实，它们那神秘的共同性通过卡夫卡的艺术清楚而象征性地、然而却往往根本不带通常的象征性语言并且用最朴素的现实用语显露了出来。所以，相互比较着去读，这3部长篇小说就容易读懂了，它们有着同一颗心灵。所有3部小说所探讨的都是个人进入人类社会的问题，而且，由于这涉及最崇高的公正，所以同时也是个人进入天国的问题。恰恰是谨慎善良和公正诚实的人所遭遇到的那种巨大的障碍被揭示出来了。在《诉讼》和《城堡》中，这些障碍占了上风——这使这两本书成了悲剧性的文献。

在《失踪者》——小说中则相反，由于主人公的天真无邪和感人肺腑的质朴、纯洁，灾祸恰恰还将将受到控制。我们感觉到，这个很快就赢得了我们的全部的爱的善良孩子卡尔·罗斯曼定会冲破种种虚伪的友情和奸刁的敌意的阻力达到他的目的，在生活中经受住考验，证明自己是个规矩正派的人并和父母和解（在1927年7月15日第28期《文学世界》的一篇短文《克莱斯特和卡夫卡》中，我曾指出几个构成这一提法基础的几个主题）。但是这条通向这个目的地的道路却是荆棘载途。“如果对方没有善良的意愿，我就不可能为自己辩护。”这句在那次接受侍者总管审讯时说出来的话，在这里听起来也是充满悲伤和控诉性的，这个审讯场面与《诉讼》中所描写的审判程序真是何其相似乃尔。只是，这一回这场争取公正的斗争是心安理得地并且带着青年人的不屈意志进行的。徒劳的、常常受到讽刺、愚弄地寻找职务与《城堡》中的事件有着许多相似之处，所不同的只是，这里，在《失踪者》中，最后响起了那句拯救人的，虽然由于某些附带情况而显得并不完全充分有效的“被录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