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化】（十三）暴风雨（完结）(4)

还未到考虑方向之时，首先要到上层找中转电梯。过程繁琐不表。
吴铭知道，终点就在上方。
不知是何物的终点。自笃信开始，由命运牵引，最后终结的是莫须有的仇恨，是古斯塔夫，亦或是他自己？目光如炬，直指最后之地，此去不知凶险，而未来只属于胜利者。
在他身下的空间，赫尔墨斯的雇佣军团将簇拥着他们尊敬的首领，跨过地上凸起，穿越打开的安全门。当视线聚焦到先一步碎裂、空空如也的培养皿时，首领煎熬的面容会罕见地舒展开，遗憾中，他捱过心脏最后一次停搏，抛却枯槁身躯，升往彼岸。
生前的他不知情，想见的人早已见过。死后的他认识不到，肉体、姓名皆不为人的存在标识。意识已去，凡尘不再。他为自己画上半个句号。
然地下发生的事，俱与向上之人无关。一心一意，别无旁骛，电梯门开，他曳步向前，竟歪打正着，仿佛沿着看不见的轨道，到头时，目的地已在眼前。
门开着。
后现代主义实用风格，装饰多为柔和的白色，通风良好，舒爽的海风穿过大开的房门钻入鼻腔。十字形窗棂，窗外的蓝，是海与天。而窗内鲜翠欲滴的绿躺在手工编织的灰色地毯上，黄土洋洋洒洒，覆盖人形物体大半身子。

他不配入土为安。泥土彰显的仅是其半边身子已在土中的年龄。
吴铭上前细看。克虏伯无疑早成了一具毫无反抗能力的尸体。只见其面孔皱缩，表情狰狞，呈青紫色，干净的室内，一只苍蝇很给面子地停在浑浊的眼球上，衣物上还有液体干燥的痕迹。
轻微的臭味和地毯上的污迹拦住前进的脚步。
证据确凿，无需验证。
我来与不来，有何区别？吴铭茫然，他指望这一天太久，等它来临之时，蛰伏的理由、自己的身份、甚至目的本身却如指尖的流沙，悄然在吹拂下散去。假如在这一刻到来之前便做好打算，自己也不至于如此怅然若失。
但失去了什么？有什么能失去？难道曾拥有过什么？
办公室里或许无人，或许有人。克虏伯在嘲笑，他肿胀的牙龈暴露在空气中，失去原先的颜色。吴铭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它们都不透明。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在这里该去哪？
总之，结束了。吴铭迟疑地后退一步，海风的气息重新充盈室内。
然后呢？
然后呢？
然后呢？
他看到克虏伯的食道里开出一簇白色曼陀罗，结晶般缓慢。这不是现实的东西。吴铭警惕起来，一个滑步，但门率先摔上。十字形窗棂阻挡不住，湛蓝色满溢，冲垮一切纯白。海水、或是天空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