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美满 Ⅱ(9)

男人轻抚着李静的头顶，等着她情绪平复了，才小声道：“阿静啊，这事儿叔叔不想和你扯上关系。你爸他人呢？”
“林叔，是不是我爸又骗你钱了，你和我说，我还你……”
李静瞧着这位忠厚老实的伯父，又想起了他们家遭遇的事情，心下戚戚然。
她姥姥当年破除老旧观念的时候，林家刚好是重点关照的对象，被排挤的林叔一家子是在她姥姥的帮助下被村里人重新接纳的——于是乎，在她姥姥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林叔一家子养活起了祖孙三人：寒风凛冽的夜里，姐妹俩之所以能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苞谷茬子，都是林家勒紧裤腰带挤出来的口粮。
回忆在林叔的目光中闪烁着，并不李静的少。他替这个李家闺女拨了拨头上的雪，又把自己的雨伞交到李静手上：“行了，用我的吧，几十岁和小时候一样，姑娘家的容易冻坏。”
“到底是什么事儿，您和我说说？”
感动之余，躲在林叔嘴里吞吞吐吐的消息就更显得令人愧疚。
昏暗的街灯下，林叔亮堂着的半边脸，近乎是灯光点燃了，红得这飘散的雪花都盖不住。他瞧着李静疑惑的样子，憋得牙关紧咬，也只能是使劲地在地上跺了跺脚：

“你啊！你但凡是和你爸那入了赘的狗玩意儿一个货色，你林叔今天就要在这把你捆到山上去，让你家知道别欺负我们老实人！哎呀！哎呀！”
威胁但凡沾上了三分哭腔，就实在是没理由让人畏惧；反倒是在这大冷天的，让人格外悲凉——他那个混账爹，她实在是太了解了。她尝试着安慰几句，却也抚顺这位老农民的马鬃；只见着他怒气冲冲地一甩手，裹着一大衣的愤怒转身离去。
“和你没关系！好好结婚吧，千万再别找个你老爹这样的货色了！”
李静站在灯下瞧着，年逾花甲的老头子似乎是抬着胳膊拐子、抹着泪，穿过一个个昏暗的街灯，在晦暗不清的灯光下步履蹒跚地走着。没了来时的雨伞，他就需要时不时弹去身上的雪；那落向地上的雪渣子也如他一般，在灯光里一点点变小，直到消失在了未知的黑夜中。
“医院，林叔！你去医院找找看！”
打起雨伞，李静掏出手机一遍遍拨打起自己父亲的电话，没有人接。
她的胃又开始绞痛起来，嗓子里像是赌了油脂，喘不上气，继而又蹲在地上吐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胆汁起的作用，吐了几次，嘴里苦味虽然难忍，但好歹肺里又充满了冰冷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