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美满 Ⅱ(10)

小镇的夜掩盖了雪的来源，小镇的雪凝固着白日的温度，小镇的一切依旧矗立在失了人温的雪原，小镇晦暗不明的街灯依旧恪尽职守地用目光无声地观察着雪幕——正如此刻正在路口等待绿灯的李静一般。
不管她一路上给李明打了多少次电话，不在服务区内的女声却远比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更令她担忧；而搁浅在肾上腺素退潮的浅滩之上，重叠的绿色灯光也是她的大脑喝令她休息的危险信号。
所幸医院就在一拐弯的地方，李静平安无事地驶入了无人看守的大院。
刚停好车，一条短信乘着汽车熄火后的最后一点热气，顺着她的鼻尖直蹿心口。李静躲在她酸痛的身子里，透过眼睛一看，“李明”这两粒速效药方方正正，这才接管了身子，就着冷风服了下去。
“阿静，一切平安。我已经出了林家的房子，正在路上，马上回到镇子上。”
李静捧着手机，也报了个平安。困在心口的热气融化了些许心尖儿上的忧愁，喟然一叹，终究是带着一溜烟白气逃逸在车中。
下了车，白天供人进出的大门紧闭。倒是隔壁小门上面挂着的“急诊”两个大字，红得刺眼，在这影影绰绰的世界里显得各位与众不同。

踩着一院子雪，李静裹着棉衣，前倾着身子往那边挪了几步，还算是能走得动路。
待走近，李静才瞧出来是几个裹着军绿色大棉衣的汉子。他们大部分迷迷瞪瞪的，三三两两地蜷缩在灯光顾及不到的阴影中，饶是李静的好眼神一时也以为是个雪堆——所幸急诊室的入口修了结实宽敞的雨蓬，他们才没被这从天而降的鹅毛大雪闷死。
只是这大冷天的，冻不死人也能把身子骨扒出一身毛病。
伸手推了两三个，李静发现这一双双惺忪的眼里都带着火气，吓了一跳；她的耳畔又骤然浮现起白日里的打砸声响，心里兀自犯怵。只是她也不忍心看着这些陌生人受苦，便在楼下徘徊了许久。
发愁间，她瞧着老住院部楼下那家小店，隐约能看见人影。
顶风走到玻璃窗前，李静观望了一下，果然黑黢黢的一片亮了个红色的电暖，这才使劲拍了拍平常递东西的小窗口。
咒骂声起，灯也亮了；这布帘子一点点卷上去，窗子里终于是出现了一个谢顶脑袋，嘀嘀咕咕地快速说道：“真有急事找医生护士去啊，我这帮不了；车丢了去找门卫啊，门口那个亭子要是找不到人，出门去正对着的面馆；我这都是吃喝拉撒用的小玩意，真买大家伙，出院子三百米左拐有超市啊。说吧，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