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美满 Ⅱ(5)

“就是妈觉得，有时候好东西、贵东西也不一定适合你，你明白不？”
抿了口茶，李静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又像缸子里的茶叶一样，被母亲的一口气吹得四处翻涌。
“我知道你们刚见过阿明，心里也不怎放心。但我和他处了这么多年了，他们家的人也把我当女儿一样，你倒也真的不必摆出这副架子来。”
李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李梅女士，我告诉你，不必每次我说什么，你就这种脸色！我这种做研究的虽然还是待在学校里，但好歹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什么事都不懂的。”
“待学校里不就是孩子嘛，”李妈又有点不耐烦了，“你不听，听了也不想，将来有你能听懂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你又开始了，没上过几天学就是……”
“我上过的学，比你上的学能见识的多，”李妈摔了手边的剪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背过了身子咬牙切齿道，“不说了，飞出去好，少经历点糟心事情……”
李静刚被怒火撺掇起身子，忽又脑子里想起了自己父亲那血红的眼，和那句责问。是啊，似乎自己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母亲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是和姥爷有关系么？”
李妈的静默蓦然被噎住了，抽泣的声音又勾起了李静自己年幼时的回忆。同样是瑟缩在角落，似乎同样是染了一身闲言碎语的臭味，可那时候自己还有个不着家也还有点用的爹，而那个据说母亲出生后就意外横死的姥爷……
她感觉自己恍然大悟了：人身上的腥臭味儿都半是被吃干抹净后的尸臭。
感同身受的滋味让李静前所未有的悲戚起来，甚至让她的喟然与悲怆超越了一堵由亲情高筑的大堤，重刷出一道裂痕，又把苦水从眼中洗刷到面上。她蹲到自己母亲旁，第一次握紧了她的手，却又以一种不身为女儿的方式。
“你小时候，因为你姥姥要主持修路的事儿，我记得是回到过山里的吧。”
“昂。” 李静点了点头，任由自己母亲摸着自己后脑勺的短发。
“喜欢山里么？”
李静的脑中浮现出夏日青山林深前的稻田里，又或者秋日脏了一般乱人眼睛的彩叶，还有密密麻麻的雨声，以及冬日冰冷肃静、甚至需要是不是看一看自己红色的围巾防止瞎掉的雪原。那些一年到头操着乡音的人们，酸甜苦辣都是轻的，农忙的辛苦和村里的糟心破事儿端的让人痛不欲生。但真想起来什么，大年夜震天响的红色炮仗，姥姥的笑脸和林叔一家吆喝，竟然和那些每天对着自己拳打脚踢的恶霸一样，都显得格外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