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拾贝】山隍(5)

天色怵然黑了下来，不久，乌云就压住了洞口，突如其来的暴雨扑灭了山火，但也让两人感到刺骨冰寒。两人不敢入睡，彻夜簇拥取暖。在沉闷的雨声中，又有翻滚碰撞的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坡上滚下来，从洞穴边落到下面去了。
第二天中午放晴后，两人走出洞口，却见到洞外坡下躺着一个赤裸上身的饥瘦男人，他肤色发青，额上有一道被雨水吸干了血的伤口。弟弟喊出他的名字，没有回应。上前碰了碰他，却只觉得在摸一块冰凉的石头，他已经死了。
但是，那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就像是被指引着在寒冷中剥除衣物、从山坡上跳下。
二人回到山坡上，顺着林中快被大雨冲净的焦色找到了昨日曾经驻留的地点。
路上，他们看到了更多笑着的尸体，除了秀才，其他人的遗体都已经找到。花了不少时间恢复理智，收捡剩余的水食。二人带着悲伤，准备将乡亲的尸体葬进原本要用于过夜的、还未架起棚子的坑洞中。
就在这时，秀才突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他面容干净，衣服也没被雨水打湿。他先向弟弟道歉，然后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两人——原来，其他村人就像弟弟担心的那样，在长期的折磨下身心终于不堪重负，起了邪念，他们原本是想趁夜杀死秀才，再控制两人，但弟弟的举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得救了。

这时，弟弟问起秀才是如何逃脱的，其他村人又为什么会如此死状。
秀才笑了笑。他说“山隍”。
之后，三人一同在山中开辟了家园，在此安居乐业。秀才死后，子孙将此前弟弟和夫人避雨的山洞建为祠堂，将他葬于山后。次年，在开垦荒地时，有人掘出了一具尸骨，死者身着布衣，身上还有一块玉环。
经夫人指认，那块玉环正是秀才的所有物。
……
在情节上，这个故事设置得有些意思，而且似乎也与杠村历史有关。在我如此评价后，杠正立马补充说，这个故事正是杠村的起源，那处祠堂确实存在，而村规实际上也正是初代存在，亦即山隍所制定的。
山隍禁止暴力、禁止欺诈、严遵道德、严遵礼仪。不受管教就要受罚，遵从管教，山隍就会永远庇护。
之后，两人还顺便问起我，外面的村规是什么样的。尽管我为人师表，近年又确实盛行普法，但我还是没有什么自信向两人解释明白，我只大致说了说二者的区别——
“道德和礼仪不归外面的法律管，但是在成文法规定了的细节上，外面的法律会保证公平公正。就比如，被人胁迫的时候，如果被迫攻击了对方的非要害部位，视情节是不一定会被处罚的。如果是山隍的法，被害人自己也要禁闭一日吧。不过，像是纵容狗伤人这样的事情，外面是不怎么会在台面上惩处管教不善的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