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拾贝】山隍(7)

顶着杂乱的心绪完成了上午的课程，我向学生们宣布下午放假，直直出了教室，往杠金卫家里赶去了。
推开屋门后，我就见到了那对眼睛都哭肿了的母子。在这样一个小村子里，家里一下失去两个男人，还是因为村规被处罚，之后他们会遭受村人怎样的对待、他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简直不可想象。
前几天，杠石牛还邀请我留在他们家里过春节。杠春生也才鼓起勇气，跟我聊算账的知识。现在，两个人都落入监牢。从个人的情感、对学生的保护上而言，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态。
“国家的法律高于村规民约，只是损坏财物和故意伤人，是不会受这么重的刑罚的！我去报警！”
结果，我这句话刚说出口，那对母子就像遭到雷劈一样吓得瘫软在椅子里，母亲练练摇头，一直哭喊着，却组织不出语言。平日里阳刚十足的杠金卫见到母亲这样，自己更是在眼泪里化成了一团。
屋门在我身后被推开，是杠正和杠忆冬。
“金卫哥……！”一向内敛话少的女孩，见到杠金卫这样，不禁漏出惊呼。

“……”杠正两手抱在胸前，眉头紧蹙。他放下两手，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母子面前，扶着两人肩膀轻声安慰片刻，而后，他回过头来看我。
“老师，您刚刚说的，是认真的吗？您要去山下报警吗？”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玩笑，眼神也不再只有友善。联想到他村长孙子的身份，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会被怎样？亵渎他们的村规和信仰，被判处“不可饶恕”，在春节前夕、万家灯火之中孤独地在监禁中死去吗？
“如果山隍大人要让更多人失去父亲的话，我是不会认可的。就算是守护神，也不能这样杀人。明明是守护神，为什么惩戒不了恶人、为什么保护不了弱者、为什么阻止不了争斗？！”
杠正的两拳紧紧握着，少年的身躯因为愤怒在发抖。
我猛然意识到，杠忆冬是孤儿，而杠正的父亲，我从来没见到过。
……
约莫十一二年前，杠村有一帮恶棍，这些恶棍，在杠爷刚上任时就在了。
高利贷、破坏田地、胁迫，无恶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