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拾贝】山隍(3)

我将视线收回课本，看着书页上的笔记，斟酌着第一堂课的内容。
……
当晚，村里摆了好几张桌，村民们以远超预料的友好态度接纳了我。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住在我附近的一对兄弟。哥哥叫杠石牛，约摸二十五六岁，已经成家、有了孩子，他为人很大方，很乐意与村外的人接触。杠石牛上月前才从外面买了茶树苗回来栽种，知道我担任的科目是数学和科学后，便向我请教了许多问题。弟弟叫杠春生，大概尚未成人，言行举止都还略带青涩，他不怎么敢开口同我讲话，但在哥哥和我高谈阔论时，他一直在旁边听着。
席上还有很多孩子，年龄从六七岁到十二三岁不等。我尽量记住了这些将来学生的名字，其中同样有几位让我印象深刻的。首先是杠爷的孙子，叫杠正的少年，在席上的时候，他一直在其他孩子周围兜兜转转，照看着其他人的情况，在其他几个孩子跟我打过招呼后，他才上前来跟我问好。与惜字如金的杠爷不同，他那张嘴几乎没停下过，那些不好意思上前来的孩子，都是由他介绍给我的。由杠正介绍的孩子里，有个叫杠忆冬的女孩，是寄住在他家的孤儿，两人关系应该不错，尽管她最后也没好意思跟我开口说话，但在被杠正拉着带到我面前时，她也没有什么不情愿的表现，至多只是藏到少年的身后去，露出半张脸看我。杠正和大家关系都不错，是村里最大的孩子。另外还有一位，是第一个上来跟我问好的，年龄在杠正和杠忆冬之间，是杠石牛的孩子，叫杠金卫。

酒席上的饭菜很简单，但酒倒是一点不吝啬。到后半场的时候，村人在杠爷带头后一家家地上来向我敬酒，我从前滴酒不沾，但村人盛情难却，我多少还是喝了些，结果头脑昏昏沉沉，第二天在屋里起来才听杠正说我是直接醉倒过去了。
据说，我的洋相成了村里的话题，大家都更觉得我亲切了。以那晚的宴席为契机，我的第一堂课进展十分顺利，在村里教师和杠正的帮助下，我和学生们不久就熟络起来，也许是因为村规的约束，孩子们都很听老师的话，这让我的工作比预想中轻松太多……
课上，我对孩子们一视同仁。课下，我则会刻意多关注家庭条件特殊的孩子。另外，因为杠爷和杠石牛常常到长屋来找我，杠正与杠金卫也会跟着，我与他俩便格外熟络起来。
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杠金卫对外面的事很感兴趣，常常向我请教。如果杠正也在场，就会畅想以后村子会变成什么样，例如讲到我是乘长途客车到邻镇，再换板车让牛拉到山脚时，他就说以后要把水泥路修到山脚下；讲到城里晚上可以用电开灯、卫生间通了水时，他又说以后要让村里也通上水电。这大概是受了杠爷的影响。杠正家是第一代村长的直系，世世代代都是村长，自然也会以村长的觉悟来谈论事情、要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