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盘（二）(6)

“你赶快开始吧。”杨躲在台子后面，朝他发号施令。马丁把转轮拿出来，看看里面子弹的位置，又放回去，抽陀螺似的拨弄了一阵子，深吸一口气，终于对准自己的脑袋。他双眼紧蹙着，一齐盯着头上的油灯。
“两个影子...都是我！”他惊叫了一声，手指抽搐般扣动了下去，众人也都屏住了呼吸，格里高利摆弄着手里的象牙小球，尖而长的耳朵对准前面。
“咔嗒。”枪膛里发出清脆的声响，没有尖叫，人群沉默了一阵，发出质疑的嘘声。那只握枪的手无力的垂下来，马丁只觉眼前一黑，瘫倒在桌下，那把手枪则恰巧掉在三号犯人的脚边。
“这家伙昏过去了...”卫兵用步枪的长柄戳了戳马丁，向台上报告。
“别管他，接着下一个。”尤里继续挥舞着警棍。
手枪落地的声响伴着一阵突如其来的闪电在屋子里传递开来，赌客们嚼着发霉的食物，看着马丁那滑稽的模样，都笑的前仰后合，那亮银般的一闪却把三号位置的犯人吓了一跳，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向后退了一小步，不敢去捡那把手枪，而随后的一阵雷鸣更使他蹲在地上，捂住小而圆的耳朵。伊凡见了他这副样子，神气地走过去，拾起那把枪，到处转轮，熟练地拨弄了几下，用枪托敲敲那人的脑袋。

“拿着它，不然我就替你代劳了。拿起来！”军警扭了扭盖帽的帽檐，恶狠狠地说道。那人只是一味瑟缩着，用手背挡住脏兮兮的额头，不吭一声。
“狗东西，我要一枪崩了你！”伊凡蓦地生起气来。调转枪口，用冰冷的枪管抵着犯人的头顶。
“你听明白了吗？我要崩了你！”犯人一直点头，却并不言语。赌客们已经嘘起来，房间里又充满了细碎的说话声、笑声和口哨声，夹杂在隆隆的雷声里。
“安静，马上就要开始了。”杨咳嗽了两声，向台下按了按手，但台下的声音不减反增。这渐渐抑制不住的嘈杂声音使站在犯人面前的伊凡冷汗直流，他瞪着鱼泡般的眼睛，呲着牙，大口喘着粗气，握枪的手不住颤抖。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他终于感觉眼前一黑，便自觉半蹲下来，收起枪，背过手去，竭力露出一副和善的表情。
“拿着它，”他拉起犯人的胳膊，把枪塞进他被捆着的双手里，又在被汗水浸湿的背后擦了擦制服那带纽扣的袖子。“大家都等着你呢，呼，别让我们等太久。”末了他又看向窗外，自顾自感慨一声：“真是人生苦短呐！”
人群又哄闹了一会儿，雨势终于稍稍小了些，人们听见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有一小队戴着圆头盔，扛着步枪，腰里别着匕首的士兵上来，他们靴子上沾着黑泥和雨水，头发也湿漉漉的，身上却完好无损，大大咧咧地踩在地板上，问赌桌上的人讨酒喝，把靴子伸进桌下面烤火，使屋里多了一股烧干的灰土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