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盘（二）(7)

“怎么了，你们这帮家伙？”一个赌客问，其他人听到这声音，也一齐转过脸来，盯着士兵们。
“怎么？难道你们没听见打更的声音。老天，刚才老子的耳朵都快被震聋啦！那个拿梆子的老鬼生怕雨声大听不见，发了疯似的抡着两块木头，只恨不能将它们磨出火花来。”士兵举起一只杯子，猛地往嘴里倒酒，浑浊的酒浆顺着他棕黄的络腮胡子流下去，渗进软趴趴的衣领里。
“该死，他怎么不知道吹那个军号？”
“那会把敌人也招来的。”
“我说怎么有一阵子胸口闷得慌，原来是打更的缘故。”格里高利皱褶眉头说道，他看看油灯下发光的轮盘，又瞅瞅前面桌下那黑暗的一隅。
“已经过了十二点啦...”一个卫兵从台子前走过来，理了理松垮的肩带。
“过了有几分钟了，我看你们还是赶紧下去，免得让德国佬替我们守门，那片林子里有狼在叫呢。”
“放心，那帮家伙已经在外面等了半辈子啦，不会着急这一个晚上的...这就去，这就去。”轮班的卫兵们相互招呼着，有的踢踢靴子，有的摆弄着枪杆，有的在那扇破窗前捋一捋自己的头发，慢悠悠地向外走去，这时候伊凡再也坚持不住了。
他捋起袖子，深吸一口气，凑到那犯人跟前，胡乱撕扯他两手间的绑带，可那些死结绕了一圈又一圈，反而将他的两手裹得更紧了，他顾不上冷汗一道道的流下，从羊皮靴子里摸出一把小刀，把刀套仍在一边，使劲在那带子上摩挲着，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犯人双手上的枷锁破去。他赶忙把刀扔在地上，用双手握紧他的手腕，摇晃起来。

“算我求你，赶紧把这该死的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抠那个扳机！...你要是侥幸没死，我就把窗台上那两个硬币给你，六个卢布，一大笔钱！”伊凡攥着犯人的手腕，扳着他粗糙的手指，按在扳机上，抵住那人的脑袋，可那手指像被冻僵了似的，怎么也按不下去。巴浦洛夫听了这话，如释重负般地拾起水洼里的钱币，铺在手掌上，递给尤里。
“伊凡，那样就没意思啦！”新上来的卫兵走过他身边，笑着说道。
“老爷，我冻坏了，只想在火上烤一会儿，就烤一会儿...足够暖和过来啦，暖和过来，我就开，这窗户正对着我们几个，天气实在太冷了。”
“该死的，我们这屋子里只有一个火盆。”尤里听见了，用手指在桌子上敲着。
“我看不让他烤上一下，这游戏是进行不下去了。”杨搓着手，擦一擦眼镜上的雾气。
“要么让他坐过去，要么把火盆搬过来。”伊凡湿漉漉的站起来，拧着冰冷的帽檐。
“怎么办？让他坐过来？那是不可能的。”一名赌客变幻着腔调喊道。
“哼，那就把火盆搬过去吧，我看也只能这样了。”格里高利背过身去，用餐刀把一块猪油送进嘴里，其他赌客也只得微微岔开一条路，把腿伸了出去，唯独几个卫兵还在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