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鼓楼(6)

黄老汉说，怕不是真要坏事。
黄二婶正欲问，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大地颤动，黄老汉反应快，待黄二婶回过神时，黄老汉早已扯开了嗓子大吼:“地震了！”
以这一声为起点，山川迸碎，城墙瓦解，整个西城开始战栗，轰鸣之声如海浪袭来，奔走于西城各处。一时间西城犹如开水一般沸腾起来，哭的、闹的、叫的，鸡飞狗跳，大地张开巨口，像是要把整个西城都撕裂、咀嚼。黄二婶站立不稳，打着颤儿瘫坐在地，幸而此地空旷，倒不至于有别的危险，只是她眼睁睁地望着自家房子轰然坍塌，变作一堆苍白的废墟，好如霹雳临头，竟直接昏死过去了。
黄老汉没法，只能暂且丢了黄二婶不管，四下里寻望，满目疮痍，甚至见不到一面稍微完整些的墙壁，黄老汉救人心急切，远近奔走，竟见不到一个活人，扯开嗓子喊几声，也尽被淹没在轰隆隆声响之中，更无一声回应。
再说这地火勾动天雷，夜空里，紫白色光芒在一片墨色间浮动，只听一声帛裂声响，闪电蛇般蜿蜒，骤雨急降。这一下雪上加霜，地动声响震耳欲聋，黄老汉只见雨花开遍，举步尽是朦胧，怒霆激荡，黄老汉吃了吓，一个没留神也被绊倒在地，从高处连滚带滑摔将下来，身躯重重落在碎石瓦砾之间，挣扎一会，转眼就没了声息。

这一闹腾，直闹到天光大亮，云敛雷收，整个西城七零八落，不知是谁率先呼号，稀落的人群开始朝中央空旷处聚拢，不多时，就连黄二婶也来了，可怜偌大一个西城，现在聚在这里的只不过区区百来人罢了。
黄二婶逢人便问，可曾见到我家老伴？
众人尽皆摇头，有人和黄老汉见过几面，但记不大清楚黄老汉长相，就说某某低洼处里趴着个人，不晓得是不是你家老汉。黄二婶去看时，人还直挺挺躺在那里，这下黄二婶好一顿哭天抢地，好在跟去的人群里有个懂点急救的，走近了黄老汉，把了把脉，翻翻眼皮，告诉黄二婶黄老汉没死，只是晕厥，人在水沟里，本来焦急，又挣扎不起来，一口气没闷上去而已。那人先是掐定黄老汉人中，又是理气疏通，一阵拍打，黄老汉果然醒了，一时间抬起眼皮正对着自家老伴，惊疑不定，又环视一圈，直望见周围几个村民后，这才放下心。
众人见黄老汉醒转，遂各自散去，这寥寥百来人，负担起了所有搜救的任务，黄老汉缓过一阵，也拉着黄二婶一同在废墟间游走搜寻。有人一早去城外看了，回来说西城四面的诸多山峦尽数崩裂，西城赖以和外面连接的所有山路都已被乱石和泥沙堵死，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搜寻半日，从废墟下救出来二十多人，伤情轻重不一，这地震本就来得迅捷，又天降暴雨，此刻偌大一个西城，连一处干净的水源都没有。至于食物，众人寻来找去，也不过只有一小筐青菜，两三小捆萝卜，几颗摔得半烂的洋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