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鼓楼(7)

众人生了火，有人自告奋勇讲一点笑话，只是没有人露出笑容，一股沉闷的死气在他们中间蔓延，食物有限，对着百来个人来说，这么一点食物，怕是两顿就吃完了，救援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各人心里自有算盘，只有在这个时候，每少一个人，才多一份生的希望。
黄老汉坐在高处，自然而然就把目光投在西城唯一幸免的鼓楼上，这鼓楼，已不知矗立在那里多少岁月了，它是那样高、那样古老，但地震里，为什么诸多比它矮比它新的民居无一幸免，唯独只它岿然不动呢？黄老汉想起黄二婶说的李大娘那事，现在想来，莫不真应验了？想到此，黄老汉脊背一阵发凉。
“照我说，就该当时应了李大娘，两家一起出去，哪还用得着受这无妄之灾？”黄二婶冲着黄老汉低声絮叨，“这下倒好，你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人李家一家三口全死了。”
黄老汉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还能怪到我头上？千次万次不准，教人怎么信她？本来就是些耸人听闻的事情，假千万次，真这一次，怕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净放屁。”
“那要不要去鼓楼那边看看？”黄二婶提议。
“怎么说？”
“现在这里唯一没倒的建筑就只剩下那鼓楼，说不定有食物有水，还有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呢。”黄二婶说：“反正横竖都到了这田地了，还怕多走几步去看看吗？”

黄老汉觉得老伴说得有道理，就同幸存的那些村民们商量，大家伙一拍即合，几十个人自告奋勇随着黄老汉两口子同去，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鼓楼边上，迎面第一间就是水掌柜的当铺，现在已经是鸡零狗碎，遍地狼藉。众人绕着鼓楼先转了一圈，发现地基牢实，地震之后，竟然连一道裂缝都没有。这下众人放下心来，黄老汉一马当先踏上旋梯，但仍旧小心地一步一停，生怕哪里不牢固，万一一脚踩空，从那么高地方摔下来可讨不了半点好处。
众人往上走，突然听到楼上响动，黄老汉警惕起来，教众人顿住步子。那响动越来越清晰，而后一个圆溜溜的脑袋从楼上探出来，望着黄老汉一行人。
有认识的人说，这是祖祖辈辈守着鼓楼的那一家的孙子，是个哑巴。
黄老汉定睛看去，哑巴不过二十岁年纪，瘦骨嶙峋，目光有些呆滞，见众人慢慢走上来，只是傻愣愣看着，不做任何表示。待黄老汉众人走到哑巴跟前，目光却全落在哑巴身后了，哑巴身后跟着一只山羊，二尺来高，畏畏缩缩地躲在哑巴身后，睁大红红的眼睛，好奇而又机警地望着他们。
黄老汉回过头，小声问那之前开口的人：“我看他这样，怕不是个傻子？”
“傻倒不傻，但多少不怎么聪明，”那人抻头看了看，说：“兴许是被昨晚的地震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