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盖茨比》第三章(10)

“不管怎样，他开了大派对，”乔丹说，她摆出城里人那种不屑于讨论具体细节的态度。“我喜欢大派对，因为在小型派对里，你反而没有独处的机会。”
 这时候花园里响起一阵低音鼓的声音，乐队指挥以越过花园里嘈杂人声的嗓音喊道：
“女士们先生们，”他喊。“应盖茨比先生要求，我们将演奏拉基米尔托斯托夫先生的最新作品。在刚过去的五月当中，这首乐曲在卡耐基音乐大厅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大家应该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不一般的骚动。”他微笑着，以一种快活的，居高临下的语气继续说道：“真是一次巨大的骚动啊。”花园里所有的人都笑了。
 “这是一首名曲，”他抖擞精神之后又继续说，“名字叫拉基米尔托斯托夫爵士乐发展史。”
我基本上就没听这首绝世名曲，因为在它刚一开始演奏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在盖茨比身上。他站在大理石台阶上以嘉许的目光从一圈人看到另一圈人。他那精致的棕褐色皮肤非常吸引人，一头短发好像是每天都有修剪一样。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点的恶意。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喝酒，使他在宾客中可以保持一种超然世外的状态，因为随着花园里面这种伙伴之间欢快玩乐的情绪升温，我越发感到他的睿智与得体。当那首爵士名曲结束，女孩们纷纷倚在旁边男士的怀里，头靠在他们肩膀上，真不愧都是交际花们。也有一些女孩晕倒在男人们的臂弯里，甚至是直接摔到在人群中，因为她们知道自己是一定会被接住的。但是没人晕倒在盖茨比身上，没有哪个法式波波头会凑到盖茨比的肩膀上，没有哪个人跑去请盖茨比组一个四重奏合唱小组，把他算作自己的一份子。

“你刚才说什么？”
我突然发现盖茨比的男管家站到了我身边。
“贝克小姐？希望您赏光，盖茨比先生想单独找您谈谈。”
“找我？”她感到非常惊讶。
“是的，女士。”
她慢慢地起身，翘了翘她的眉毛，给我投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跟着男管家朝屋里走去了。我这时候才意识到她穿的是晚礼服（当然是晚礼服。译者注），所有她穿的衣服，都弄得看起来像是运动服——所有她的动作中都有一种明快轻盈的感觉在，就类似于在某一个空气干冷的早晨，她第一次走在高尔夫球场上学打球那种样子。
我现在是一个人，时间也已经到了大概两点。此时附近有一个超出平台的窗户很多的房间，在风吹下不断发出困惑、迷人的声音。乔丹的那个研究生正在和两个合唱队的女孩大谈助产术，还邀请我对于孕妇生产时双腿姿势该如何发表看法，我赶紧往屋里跑去了。
里面的大厅全都是人，一位穿黄衣服的女孩正在弹钢琴，站在她旁边唱歌的是一位个子挺高的红发女孩，还是来自一个非常有名的合唱团。她现在已经喝了不少的香槟酒，在她的歌声里流露出的都是非常，非常悲伤的东西，她就非常不恰当地认为世界上都只是悲伤。而且她不光是在唱歌，还在抹眼泪。每当歌曲里面有停顿的地方，她就抽泣一下。她的眼泪留下脸颊，——并不是自己自由地掉下来的，而是，接触到她重重的眼影之后慢慢流成一条黑色的小河。大家都在开玩笑，说她应该唱一唱自己脸上的音符，她一听这话，把手一甩，躺在椅子上面进入了醉酒睡眠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