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盖茨比》第二章(9)

“我几乎也犯了一个错误，”她正经地说。“我几乎是要嫁给了一个小犹太佬。那家伙追求了我好几年。我知道他根本配不上我。每个人都不停跟我说：‘露西，那家伙根本就配不上你！’但是如果我要是没有遇见切斯特，那家伙肯定是要把我弄到手了。”
“是的，但是听着，”梅尔特威尔逊说，一边说一边上下点头，“至少这种事情没有发生。”
“对，我没有。”
“但我是真的嫁给了他，”梅尔特说，说得莫名其妙。“这就是我的情况和你的情况最本质的区别。”
“你干嘛非得嫁给他，梅尔特？”凯瑟琳几乎是在质问，“又没人逼你。”
梅尔特考虑了一会儿。
“我嫁给他是因为我以为他是个有点出身的人，”梅尔特最后说，“我以为呀，他是个有点教养有点血统的人，最后发现他的出身连给我舔鞋都不配。”
“你可对他痴迷了一阵子呢，”凯瑟琳揭她老底。
“痴迷他!”梅尔特大喊。“谁他妈说我痴迷他？要说我痴迷他还不如说我痴迷面前这个男人呢。”
她突然指着我说，然后每个人都用一种责难的眼神看着我。我故作镇静以示清白。
“我唯一的一次发了疯就是我真的嫁他的那一天。我立马就知道了我犯了一个错误。他借了别人的一件最好的礼服用来结婚，从来就没有对我说过有这回事，结果有一天那人来讨要，威尔逊正好出门。‘哦，原来那是你的衣服？’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回事。’当然我最后把那件衣服还给人家了。我整个人躺着哭，哭了整整一个下午，哭得昏天黑地。”

“她真的应该离开他，”凯瑟琳之后继续对我说。“他们已经在那个修车店里住了整整11年，汤姆可以算是她的初恋了。”
气氛到了，现在每个人都在喝瓶里的威士忌，当然已经是第二瓶了。除了凯瑟琳，因为她觉得就算一点也不喝也一样很愉快。汤姆出门找了门卫，让他去买点有名的三明治，就当是晚饭吃了算了。我想出去走走，向东走，往中央公园去，穿过那漫天柔软的星光。但是每一次我试着出去，都会发生一阵粗野，刺耳的争吵把我又拉回来，就好像有一根绳子把我栓到了椅子上。此时此刻，我们高悬在城市之上的黄色灯光在某位随意走动的巡警眼里想必是成了他们尽情吃瓜的人类秘密的一部分。我此时此刻也正像是这一位巡夜人，向上看，环顾着看，因为我即在里面又在外面，陶醉着，同时也被驱赶着，在生命的律动里前进着。
梅里特将她的椅子拉到了我身边，温暖的呼吸直接冲到了我脖子上，然后她和我讲了她和汤姆第一次见面的风流韵事。
“我们坐在两个面对面的小座位上，那一般是火车上最后才有人坐的位子。我原本是准备到纽约找我的妹妹，然后住上一晚上。当时他穿着正儿八经的礼服，脚上是一双亮蹭蹭的漆皮鞋，我总是忍不住去盯着他看。当然每次我偷偷看他，都是假装看他头顶上的广告。当我们到车站之后，他紧挨着我站着，而且他的白衬衫的前面紧紧贴着我的胳膊——我说我要叫警察了，但是他居然知道我在撒谎。和他后来一起坐到一辆出租车里面的时候我非常激动，几乎没有意识到，我没有坐上地铁。这时候一直在我脑袋里回想着一句话：‘你不可能长命百岁的，你不可能长命百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