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不可道(6)

“是萤火虫啊！”我放声大笑，而陆老目不转睛瞧着空中萤光的轨迹。
导师曾告诉我，他以前也没见过萤火虫。这样么。不是知道得太少，而是知道太多。无处安放。就像我们始终认为的那样，知识好比是圆圈，知道的越多就越大，相应地、圆周长——即我们接触到的未知也就越大。但我们一直没有想过，“知”与“未知”的边界竟会不断模糊。
“王渐，你能描述一下萤火虫吗？”导师站定，轻声说，“比如啊，萤火虫的光。不同于车队的光，不同于月光日光星光。你能描述一下吗，究竟是怎样的萤火虫，怎样的光？”
动物界节肢动物门六足亚门昆虫纲有翅亚纲鞘翅目多食亚目萤科。
陆老叹口气，接着说：“看吧，语言这种东西，有时候连描述一只萤火虫都做不到。”
“诗无达诂。”
“嗯，就这个道理嘛。”他顿了顿，“你在报告里说到‘美学’和‘艺术学’，那你现在能说说‘美学’与‘艺术学’中萤火虫是怎样的吗？”
“这样的，那样的。”
导师点点头，目光投向远方：“走吧。”
试想一下，当科技在城市集中发展，此地之外的所有事物再次交由天地掌管。我们却在不觉间被城市与科技闭塞，被0与1的组合概括。他们知道城市之外的变化吗？总归知道的，或者总归有办法知道——只要他们想，轻而易举。他们不在意。我和导师又怎样，不也忘了这世上除了城市还有其他空间。或许，“城市”本就不属于“空间”的范畴吧。是城市扭曲了人，还是人扭曲了城市？

“王渐，你有想过到宿舍楼顶看一夜的星星吗？”陆老仰头问道。
“忙着呢，没空看天上！”我走在前面，也抬高了音量。
导师还说，艺术终究只是文明的奢侈品。彼时彼刻，艺术已然被科技消灭。不，事实上科技只是比艺术家、艺术作品活得久罢了。而消灭也不意味着不复存在，正如科技覆没不代表物理定律的失效。艺术是被驱逐出城市了吗？不，是城市的人们被艺术排斥。难以想象失去科技后又会一步一步失去些什么。一步、一步，到一无所有。
“话说回来，你真的没去体验体验？”
“啊？体验什么？”
“那七位艺术家的‘生活’啊，靠你的虚拟诗意。书里肯定能提供不少资料吧，何况它们本就是虚拟的造物，这不是绝佳的素材吗？”导师笑着说。
“巧了，没来得及，这不都炸了么。”我站定，回头看那片火海。
夏语冰。
“陆导师，夏虫不可语冰啊。”
导师瞪了我一眼，“所以说，人工智障懂个屁的艺术！”
火海中的城市渐渐缩小，隐没在地平线下，我们见到了村庄。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