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题(11)
“古人诗里都闻笛思乡,思亲的,阿程听到了想我,是不是早点回来。”
雀在山间飞,邀游云彩。
他觉得马嘉祺不会开玩笑,又肉麻又苦兮兮。
雪山上一队大耳帽,糙毛刮得脸疼。他被风压着,跟着前人后脚跟,匍匐前进。战壕里老兵问他帽子里的刻字画片。
“谁啊?”
“我爱人。”
老兵一顿。
“可你不是女娃,难,太难。”
马嘉祺又穿上红的,像雪山间的牡丹,丁程鑫几里外就能看见,看见家的方向。
他还去窑子唱,遇着个戏班老板。一曲唱罢,他领着全场喝彩,连那个聋子二爷也跟着拼命鼓掌…掀开门,步子急得几乎是逃出去。走着走着慢下来,一只小黄狗冻得颤,风里缓缓地爬。他无边想起戴大耳帽的丁程鑫。
砖瓦红的黄的,马嘉祺低头摸摸小黄狗,抬头小黄狗老板说你唱得不错。
于是马嘉祺成了老板戏班的王牌,县城一唱亮了名,坐在新漆得亮的驴车上巡演大东北。要来的村里老人顺着胡子乱吹,什么正黄旗后代,什么给太上皇唱的世家。吹得小孩张大嘴,眼睛亮亮的。
老板叼根大烟,泛黄的指甲敲敲紫檀木桌,冲马嘉祺说,几天后有一场大戏,在京城。
唱成了你就真能成小杏梅那种
名角,大角。
团长在雪峰前中气十足地喊,高低错落破破烂烂的一群兵跟着嚎。丁程鑫听不清他们嚷什么,扯扯身旁的老兵,老兵皱眉头
“我瞧八成有场大仗。”
熟黛描眉,血红抹唇,马嘉祺像合上的花瓣,一层层把自己包裹起来。
套上笨重的靴,大耳帽聋拉面前,丁程鑫摩索枪杆,冰冷还是从脚底侵袭上来。
掖好衬领,马嘉祺放下戏本。
司令号角辙响,丁程鑫跺脚立正。
“快上场了。”老板冲台侧的马嘉祺咧开一口黄牙乐。
“快上场了!”司令在最前方冲着黑压压的大耳帽喊。
他回头,美军的炮依晰可辨。
志愿军似乎不过一群黑压压的蚂蚁。
马嘉祺松开最上的系扣,一脚踩上戏台。
丁程鑫摸摸帽里夹的画片,抬起枪杆。
从左到右,老老少少,有肥头大耳的,有皮黏骨的,有笑的,有板着脸的,有穿得花的,有扮得素的…唯独没有丁程鑫,不见他的小狐狸。马嘉祺闭上眼,呼气。再睁眼换上标准的笑,吚吚呀呀,调子一扬三抑,勾得人心颤。他唱自己未结尾的《雀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