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杂笔•船行(2)

之后，他反而释然了。他翻开了还算充盈的行囊，取了钱，便不声不响地牵着梁家的孩子出了门。他已经忘却，或是说全然不记他和女孩母亲的商议，只是终于他领着女孩出了门。汽笛还是远远地响着，他们却已经在船上了。
“那么，先生？”
他虽然平静，却也终于是暗暗地惊异。他或许还没有做好带着这个女孩浪迹天涯的准备，也没有习惯于在漫长旅程中身边的有人跟随。这个从大风大浪中走过的人，终于是第一次触动了心灵，在这个暮光斜斜照射的航船上，在这个梁家女孩的身边。
“那么，先生？我们将要去哪里呢？”
“睡吧。”
他终于不是先生，他不过是一个不曾知道如何漂泊的漂泊者，仅仅是在另一个人的身边。三十年的风沙给他留下了年轻的外表，而又给了他一颗大概已经被磨伤的心，时常感到疲惫和孤独，残缺不全的灵魂。他不会预料到上岸后的路，上岸后的旅行，上岸后的他们会被无所意义的旅途塑造的样子。
他自然也不会预料到将来的漂泊，将来的客死，将来这些将来终究成为旧年的故事。将来的河岸，将来的墓边，将来的船行也不为现下船行的他所知。
在平静而汹涌的水声里，他也只有伴着她船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