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走马灯(4)

1996
“所以你趴在手术室的门玻璃上有什么用呢？生孩子的是你老婆，你又不能帮着使劲。”老孔说话总是直接了当。
“小梁第一次要当爸爸了，激动期待的心情很正常嘛。”老张笑呵呵地说道。
老孔不屑地说:“当爸爸有什么好的，含辛茹苦把孩子带大，他们却不会体谅你，甚至恨不得你把命都给他。”
“所以这才是父亲的责任。”我用从小的内心信条收尾了对话。
妻子进去得够久了，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我的心跳得很快。同样的心情让我不禁回想起那个少年时代的盛夏傍晚，困于森林深处的我焦急万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空如同被黑色的蜡笔不断上色，萤火虫在孤单绝望的我身边起舞，我以为它们是天堂的使者，来带我离开这个世界，于是我渐渐闭上眼睛，靠着树干，安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迎接我的不是死神，而是一副厚实宽阔又熟悉无比的肩膀。背着我的父亲！是他找到了我，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森林之中。那时候，趴在父亲背脊上后悔内疚但又担心被责骂的我连一句抱歉都说不出口。“小威。”先开口的却是父亲，他的声音中带着哽咽，他的话我现在仍记得。

“要是找不到你，我该怎么办才好。”说罢，他像小孩子一样低声呜咽起来。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护士带着笑容对我说道:“恭喜你，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在得知当了父亲的瞬间，我嚎啕大哭，正如森林之夜那天一样。因为我知道属于我的试炼，开始了。
（四）
我不想就这么死去，就这么草率地离开妻儿，于是我开始挣扎，尝试用尽全身的力气去高呼“救命”。然而，在尝试吼了几声后，我发现这么做其实会死得更快。因为我的喉咙像被灌满黄沙，在极度缺乏水分下，感觉再出声它就会裂开。这时候，要是有瓶啤酒，让做什么我都愿意。
1993
“小梁，你知道什么时候喝啤酒最爽吗？”老张问道。
“当然是想喝的时候喝最爽。”
“不不不，是蒸完桑拿后喝最爽。当全身水分缺乏的时候，一瓶冰啤酒，直接让人爽上天。”
“所以这就是你小子拉我们来这里受罪的理由？”老孔板着脸，他是个白酒党又怕热，所以在他看来，为了喝啤酒而蒸桑拿的理由毫无说服力。
老张笑着说:“庆祝我们三个都顺利拿到驾照，体验一波桑拿很有纪念意义。”说罢，他又在热石头上浇了一大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