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走马灯(3)

“我没逗你，正常人怎么会拿这开玩笑。”电话里，老张的声音在颤抖，“老孔出了车祸，没活下来，千真万确。葬礼安排在了后天....”
老孔，老张还有我是同一批考出卡车驾照的驾校同学，之后一起靠着帮建筑工地运材料谋生，平时在工作之余我们仨经常出来喝酒吹牛，可以说是最铁的哥们。
但就在今天，老孔死了。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像陪伴左右许久的小气泡突然之间“啪”得一下爆裂，我以为它会永远在我身边飘荡下去，而现在我才明白气泡终究会破裂，人也终究会离去。
“那家伙，明明经常告诫我俩不要疲劳开车的。想不到自己却...”在葬礼上，向来只喝啤酒的老张下肚了一杯又一杯的白酒，泪水不停地从涨红的脸颊上流下。
“这次是什么原因？”
“还不为了帮他的赌鬼儿子还债，这几年他不知道一个人干了多少趟长途。”老张愤愤不平地说，“那浑小子幸好不是我的儿子，要是我儿子，才不管他死活。”
“老张，相信我。是你儿子的话，你也会帮他还债的。”
“屁！”
“这是当爹的责任，也是上天的试炼。在孩子出生的时候，一个父亲的试炼就开始了。”

“行吧。反正再怎么说，我们永远也没法和老孔一起喝酒了。”
“是啊。”以前，我经常在新闻中看到卡车司机出车祸的报道，虽然会有些代入感，但那毕竟是陌生人在陌生的地方发生的陌生的事。而今天最亲密的朋友遭遇的意外，给我带来的震撼与冲击是无以复加的。如同在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内，我透过窗户，看见窗外许多和我一样的人正被死亡之风摧残，但我心中却毫无波澜，因为我知道房子里的我是安全的。直到有一天，风吹开了我家的窗户，无情地卷走了在我身旁的朋友，我这才意识到，死亡之风是无所不能的，我的屋子不能保护我，我也永远无法置身事外，它将我带走只是早晚的事。
不过即便如此，为了房子里我所深爱的人，为了担起属于我的责任，为了完成父亲的试炼，即使死亡之风就在我眼前，我也绝对不会离开屋子半步。
（三）
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到脸上，我又被拉回了现实。和煦的光芒极大地减少了我的疼痛，也使得我终于有力气伸出右手去拉开头顶上碍事的玻璃，好让阳光更充分地倾泻进满是死亡气息的驾驶室。然而手抬到一半，我便意识到，车子既然侧翻了的话，头顶的玻璃其实是副驾驶旁的车窗，也就是说，绑在安全带上动弹不得的我是无论如何也够不着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