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走马灯(2)

“你真应该听我的。”老孔的声音在卡车失去平衡的前一刻再度响起，现在的我却已无力反驳老友落井下石的嘲讽。
在头部猛烈撞击到窗玻璃后，我眼前的一切像被撕成一片片的画布，在旋转、拼接、融合之后，组成了似曾相似的画面。
2021
“你确定要去吗？”妻子总是习惯在事情拍板之后做无意义的确认，我很讨厌这一点，所以没有回话，自顾自地做着出发前的准备。
“这次拉货要连续开八小时，孩子他爸，我觉得还是别去了。”
“别去别去，我打老板电话答应前你怎么不说，现在要是出尔反尔，以后我还能接到活吗？
“可老孔之前出事就是因为没有搭子，一个人开了太久的车，我怕...”
“你怕这个，怕那个，而我最怕的就是儿子一辈子打光棍。”虽然妻子是关心，但我听着仍旧气不打一处来，“前不久你也知道了，小轩下定决心要娶那姑娘，不然就一辈子单身。话都说这份上了，我这当爹的不得拼着一口气帮他把彩礼凑齐。”
妻子默然。虽然我和妻子的婚姻没有爱情可言，只不过是一对男女在社会压力下的各取所需，但至今为止二十多年间，我一直履行并承担着丈夫和父亲的义务与责任。

看见妻子仍旧满脸顾虑，我安慰道:“这次拉货老板催得急，给了双倍的价钱。老张生病去不了，这样虽说我一个人要开八小时，但佣金也是我一个人拿。算起来，可比平时要多四倍的钱呐。”
一提到钱，妻子彻底卸下了防线。到了临走前，她朝着还在卧室赌气的儿子喊道:“小轩，出来送送你爸。”
卧室里没有任何反应。我知道儿子因为之前我没有正面答应他的请求，在生我的闷气，但天底下的父亲大多都一个样，在孩子面前，说着一套，但做着却是另一套，不是么？
（二）
昨天的画面消失了，我又回到了熟悉的卡车里。很幸运，卡车只是侧翻并没有坠崖，所以我还没有死，但情况一点都不乐观。温润的液体不停地从额头顺着眉角流到脸颊，最后划过嘴唇滴落在地。骇人的腥味让我意识到血，我的血正不断流出，但我连止住伤口的力气也没有。走马灯似的画面再次滚动了起来。
“喂，小梁，你还在听吗？”那是我的老搭档，老张的声音。
2014
“喂，小梁，你还在听吗？”
我在听，我当然在听，只是，只是我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