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兰因】第十四章(4)

你是唯一的龙脉，就不必迫谁取舍……我愿意的，我都愿意的……”
她似乎真的觉得寻到了出路，竟面露喜色。容懔又惊又怒，更兼深深的羞耻挫败，猛的甩开她站起身来，歇斯底里道：“你想殉他？你死了那条心！”他整个身子都在抖，一瞬间他几乎要冲口而出，说容忻是如何为了辞雪自毁前程，可是他竟开不了口，他才发觉原来他竟是忌惮避霜知晓容忻为辞雪所做的一切的，不为别的，他怕相形见绌，他没有办法为了心中所爱义无反顾，仿佛有人喜欢容忻便理所当然了起来。他此生没有如此失仪过，一掌狠狠扣住穆避霜的下巴，像是恨不得将她的脖子拧断，目眦尽裂咬牙切齿：“能在修罗场上活下来的皆是恶鬼，他敢一刀两断，就别想着能立地成佛，别指望孤手下留情。穆辞雪的命我并不想要，只要她狠得下心痛下杀手自然有她的活路。至于穆弃寒，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我凭什么重情重义？”
他放开穆避霜，向外大声道：“来人！随你们用拖的绑的，把穆良媛带回寝殿去，再让孤见她胡搅蛮缠，通通提头来见！”
岷国的申主无论大小战事皆亲临阵前，大有些毫不惜命的意思，身为其左膀右臂的弃寒被掳，她又怎会不亲自营救？容忻想见她，也怕见她，更不希望是在她以身犯险时见到她。但是他心知事已至此，避无可避，索性引她来相见。与辞雪重逢的这一夜，是难得的好天气，似乎很适合故人月下把酒话当年，可惜他们他们不是能够闲话当年的关系，更无闲话当年的情致。

容忻拨开帐帘，一步一步迈得又缓又重，极其吃力，才能跨过前尘往事，走向回忆里的人。
辞雪被士兵蒙眼掩口绑缚坐于帐中一角，她听到声音仰起脸来，削尖的下颌，纤细的颈。她分明感到来人到了她咫尺之间，衣料摩挲的声响旋即而至，扑鼻而来的乌沉香的香气，他就蹲在她面前，她看不见，却仍能感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连一根汗毛都不肯放过，如同某个落雪的寒冬，她将自己隐在黑暗中，他迟迟没有声响。她口中呜鸣着挣了下，动作间自己的鼻尖竟摩过对方的面庞，才发觉他比自己想象得离自己更近，又立刻退了回去。辞雪躲开，容忻却又追着凑上前了几分，仍是深深地将她看入眼底，恨不得上前去咬她，一口一口拆吞入腹，揉碎在怀中，却又只能克制。他垂首看去——士兵捉她费了些力气，但是他事先嘱咐的护颈盔却毫无用处——他以为她仍是会用软剑的，他说过，那是最适合她的兵器，然而是他自作多情，她根本就没有用软剑，她手边，是一把短剑，应该，就是传言中的仄昀钊。
他觉得喉咙发紧，眼中几乎有泪意，眼神仍挪回到她的脸上去，仔仔细细地看着，在这皓月千里的夜，满眼看到的都是艳阳高照那日的初识，蒙着眼的姑娘，小小的、让人心生怜爱的身躯。他眼中落下泪来，又迫近一分，鼻息凑在她的颈间，深深嗅着——已没有往日的香甜软糯，只有血腥气，药苦气，却惹得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去吻一吻，吻去这经年的杀戮与伤痕。他将头埋入她的颈间，浑身颤抖着屏息落泪。他这深嗅与埋首令辞雪暴怒，用了蛮力挣扎，一时间仍是挣脱不开。她的手反剪于背后，绳索没有她想象中捆缠得紧，她再度用力，两只手交叠翻转，磨得手腕火烧火燎的疼，疼痛之下，却真的挤出了空隙抽了一只手出来。